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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妙玉情缚青灯佛缘 宝黛意绵贾府同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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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妙玉独自行至栊翠庵门前,但见月色如烟,轻笼着青砖碧瓦,晚风拂过,竹影参差摇曳。正待推门而入时,忽觉脚下似有千钧之重,一个不留神,竟跌扑于地。这一跤跌得实在狼狈,青石板上“咚”地一响,惊得檐下宿鸟扑棱棱飞起。素日里那般雪胎梅骨、清雅脱俗的妙玉,何曾有过这般失态?只觉膝上如炭火灼烧,掌心火辣辣生疼,然而这痛楚,终究比不得心头那羞愤难当。想起方才与宝玉在沁芳桥畔的偶遇,那呆子听她吹奏《梅花三弄》,温言细语,情意绵绵,此刻竟似在喉间翻涌,搅得五脏六腑都不得安宁。

庵内忽闻脚步窸窣,原来是侍药的小尼静心擎着灯笼赶来。这丫头不过十二三岁年纪,见师父跌在月洞门下,慌得连灯笼都晃了三晃:“师父,可摔着哪里了?怎的这般不小心?”妙玉强自镇定,借她臂力起身时,素白罗裙上已染了斑斑苔痕,偏还要作云淡风轻状:“不过是被野猫儿惊了,值当什么。”话音未落,却见静心怔怔望着自己裙裾,妙玉心头一紧,忙用广袖遮掩,暗悔不该吹奏那梅花三弄曲子,倒惹出这许多风波。

待回至禅房,妙玉强打精神焚香诵经。怎奈《金刚经》念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处,偏生那“住”字如尖针刺心。案前青灯摇曳,映得壁上观音像忽明忽暗,倒像是菩萨也在摇头叹息。及至晚课毕,妙玉只觉浑身似散了架,偏还要在众尼面前强撑仪态,连沏茶时错将老君眉当作六安瓜片,也无人敢言。

更深人静时,妙玉独坐湘妃榻上,望着铜镜中云鬓微乱的模样,不觉痴了。忽听得窗外竹声萧萧,恍惚间竟似听到宝玉听曲时的笑语。待要推窗看时,才惊觉是风过竹梢。这空落落的心事无处着落,只得和衣卧在蒲团上,任烛泪滴滴答答,与更漏声相应和。

却说妙玉昏昏沉沉间,忽觉身子轻飘飘似踏云雾。睁眼看时,竟置身于琉璃世界,遍地琪花瑶草,空中异香氤氲。正惊诧间,忽见宝玉自花丛转出,头戴束发紫金冠,项上金螭璎珞映着面如傅粉,倒比平日更添三分俊俏。未及开口,宝玉已急急上前作揖:“适才听说姐姐跌了,可还疼得厉害?”妙玉面上飞红,偏要转过脸去:“不过略蹭破些油皮,倒劳你记挂。”话音未落,忽见宝玉伸手欲搀,慌得退后半步,却不料踩到裙裾,险些又要跌倒。

二人正尴尬时,忽闻环佩叮当,却是黛玉款款而来。只见她身着月白绫袄,外罩青缎掐牙背心,眉间似蹙非蹙,冷笑道:“好个清净佛门弟子,倒在这梦里与人拉拉扯扯。”妙玉如遭雷击,手中念珠“哗啦”散落满地,强自镇定道:“林姑娘说笑了,不过偶遇宝二爷在此……”话未说完,黛玉已折下枝白海棠把玩:“姐姐莫怪,我原不知这太虚幻境里,连菩萨座下的玉女也动了凡心。”宝玉见二人言语机锋,急得扯住黛玉衣袖:“好妹妹,妙师太原是为我才……”

话音未落,平地忽起阴风,吹得花叶乱舞。那宝玉身影竟如烟似雾,渐渐淡去。妙玉顾不得矜持,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凄声唤道:“宝玉!”黛玉在旁冷笑更甚:“姐姐这般模样,倒比那戏文里的崔莺莺还痴三分。”妙玉闻言如坠冰窟,颤声道:“林姑娘何必苦苦相逼?我原是个槛外人……”黛玉却将海棠掷于地上,花汁溅在妙玉素鞋上,恰似斑斑血泪:“好个槛外人!却不知这佛门清净地,容不容得下姐姐的相思泪!”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见天际金光大作,警幻仙姑驾云而至,手中拂尘一扫,三人俱是动弹不得。那仙姑叹道:“痴儿!还不悟么?”指着妙玉道:“你本是姑苏官宦女,为替妹出家遁入空门,如今偏要惹这情孽!”又指黛玉宝玉道:“一个是绛珠仙草还泪,一个是补天灵石历劫,偏你这槛外人要搅入这风流冤债!”说罢拂尘再挥,顿时天旋地转。

妙玉惊呼而醒,但见禅房寂寂,残烛将尽。窗外晓色初透,竟已泪湿枕衾。欲要起身更衣,却觉膝上旧伤刺痛难当,方才惊觉梦中种种原是虚妄。正待诵经静心,忽闻静心在外叩门:“师父,宝二爷差人送来跌打药膏……”妙玉手一颤,茶盏落地摔得粉碎。

却说妙玉独卧禅床,窗外竹影婆娑,月色如霜。一缕冷香自鎏金博山炉中袅袅升起,偏生这沉水香也镇不住翻涌心潮。恍恍惚惚间,竟似见扬州老宅的垂花门在雾霭中若隐若现,檐角铜铃叮当,恰似当年故园声。

彼时小玉方垂髫之年,林公如海尚在翰林院供职。那扬州城西林府,庭院深深九曲回廊。春日迟迟,碧桃花开得泼天泼地。七岁的小玉穿着藕荷色妆花袄儿,倚在父亲膝头。林如海一袭月白直裰,三绺青须垂落书卷,正指着《毛诗》中“淇奥”二字,温言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话音未落,廊下画眉忽地啭出清越啼声,倒像是要与这琅琅书声应和。

西厢琴室悬着一幅米襄阳烟雨图,紫檀琴案上横着一张蕉叶古琴。林如海执起小女儿柔荑,指尖轻点宫商:“此谓泛音,要如蜻蜓点水……”话音未落,窗外骤雨敲打芭蕉,竟与琴音混作一片。小玉忽觉父亲掌心微颤,仰头望去,见他眼中似有泪光:“你娘亲当年,最是善弹《幽兰》……”

谁料林公竟迁任扬州巡盐御史,不久便与荣府嫡女结亲。那贾敏初入林府时,满头点翠凤钗映着芙蓉面,偏生眼角总凝着三分寒霜,似有无尽心事。小玉记得分明,那年端阳家宴,自己穿了新裁的艾绿纱裙给父亲看,却见贾敏扶着五个月身孕,冷笑道:“到底是庶出的,穿红着绿也不怕冲了胎神。”林公手中雄黄酒晃了三晃,终究没替小女儿说句话,只沉默地转过头去。

待贾敏诞下哥儿那日,满府红绸还未撤尽,就传来婴孩夭折的噩耗。小玉躲在廊柱后,见父亲对着紫檀供桌上的长命锁发怔,贾敏鬓发散乱地哭喊:“定是有人暗地里咒我的孩儿!”说着竟将供桌上的白玉观音扫落在地,佛首应声而碎。自此林府便似染了阴霾,连廊下画眉都不肯啼鸣,府中上下皆是一片沉闷。

小玉的生母兰姨娘,原是最温婉不过的。每逢朔望,总要带小玉去后园佛堂供新鲜瓜果,祈求平安。那日风雨如晦,兰姨娘执意冒雨往法海寺祈祷。小玉攥着母亲杏色裙裾哭求:“娘亲且等雨歇……”话音未落,贾敏的陪房周祥家的已撑着油伞立在滴水檐下,冷笑道:“姨娘这般推三阻四,莫不是心里有鬼?”兰姨娘惨然一笑,将腕上翡翠镯子褪给小玉,转身没入滂沱大雨,再未回头。

三日后,瘦西湖浮起一具女尸。小玉被人强按着跪在灵前,只见素帷低垂,香案上供着的竟是母亲平日用的那柄湘妃竹伞。贾敏扶着丫鬟的手啜泣:“妹妹怎的这般想不开……”话未说完,小玉突然瞥见周祥家的袖口露出半截翡翠镯子——正是母亲临行前所赠!小玉心中一寒,却不敢言声,只将那镯子的影子深深刻在心底。

自此林府再无人唤她“小玉”,都道是“克母的灾星”。春日里她独自在荼蘼架下捡拾落花,忽听得父亲与贾敏在假山后私语:“终究不是嫡出……”话音未落,惊飞一对交颈鸳鸯,搅碎满池春水。小玉低头看手中残瓣,竟不知何时掐出了猩红花汁,点点滴滴落在月白裙裾上,恍若心头渗出的血泪。

最奇是黛玉降生那夜,癞头和尚踏月而来。小玉扒着茜纱窗偷看,见那僧人掌心托着赤红异果,其纹路竟似人面。贾敏服下后腹痛如绞,未及三更便产下女婴。这黛玉甫出娘胎不哭反笑,满月便能吟“青青子衿”,周岁竟提笔写出“冷月葬花魂”五字。林府下人窃窃私语,都说二小姐怕是神仙托生,非同凡响。

残阳如血,将林府的花窗染作琥珀色。黛玉斜倚在黄花梨雕螭纹榻上,藕荷色云纱衫子裹着纤弱身躯,手中《诗经》的册页被穿堂风掀得簌簌作响。忽听得外间珠帘响动,却是小玉捧着药盏进来,裙裾间环佩叮咚,倒似雨打青瓷,清脆入耳。

“妹妹且趁热饮了这盏人参养荣汤。”小玉将掐丝珐琅盏递至榻前,见黛玉玉指微颤,忙用帕子垫着盏底。药气氤氲中,她瞥见黛玉颈间微露的赤金璎珞圈,忽觉心头刺痛——那原是去年上元节时,父亲特意命江南匠人打造的,本是为她准备的,如今却戴在了黛玉颈间。

正是姑苏城三月时节,那林府后园里梨花堆雪,偏东南角一株垂丝海棠含苞不放,倒似西子捧心模样。且说黛玉虽只三岁年纪,眉目间已有烟霞之气,真真如观音座前龙女下凡。可怜这女娃从胎里带着不足之症,纵是林如海将太医院判的方子试遍,人参肉桂车载斗量,那病症反似春蚕作茧,层层裹住娇躯。

这日忽闻府前木鱼声响,只见个癞头和尚足踏破芒鞋,手执铁拐,疯疯癫癫直闯至林禧堂前。那僧指着黛玉笑道:"好个灵河岸上的绛珠仙草!既堕这孽海情天,何苦又带累这些痴男怨女?不如随我往太虚幻境销了这风流冤债。"林夫人贾敏闻言,将黛玉紧搂在怀,哭道:"便是剜了我这心头肉,也断不舍孩儿入空门!"那僧见其执迷,顿足叹道:"痴儿!你不见三生石畔旧精魂,灌愁海中新泪痕?"说罢掷下四句偈语: "莫怨东风当自嗟,前盟尽付镜中花。青埂峰下通灵玉,原是情天孽海沙。"

林公如海听得此言,恰似五雷轰顶。这兰台寺大夫平生最恶怪力乱神,偏此刻见黛玉帕上咳出几点猩红,那帕上绣的绛珠草竟似浸在血泪中摇曳。正是:茜纱窗下胭脂冷,绛珠仙草带血生。

翌日寅时,薄雾未散,小玉跪在祠堂青石地上。供案上白玉观音手中净瓶柳枝已枯,香炉里三柱清香将尽未尽。

"父亲容禀,"小玉盈盈下拜,眉间胭脂痣映着素白面庞,"昨夜梦见娘亲说,西方菩提园中尚缺一株仙草,女儿愿替妹妹入空门..."话音未落,骤起穿堂风,将案上《金刚经》吹得哗哗作响,正停在"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处。小玉从袖中取出半块羊脂玉玦,玦上缠着褪色五色丝绦——原是生母兰姨娘陪嫁之物。

林如海踉跄倒退,撞倒紫檀多宝格,架上成窑五彩盖碗应声而碎。碎瓷声中,恍惚见兰姨娘立于穿山游廊下,手中湘妃竹扇上的墨竹被泪痕晕作团团愁云。林公望着两女,一个病骨支离似风中残烛,一个决绝如雪里寒梅,不觉老泪纵横。忽忆昔日瘦西湖渡口疯癫道人所言"双玉同辉必损其一",而今竟成谶语。次日卯时,林府后门抬出顶青呢小轿,小玉怀揣断玉,在寒山寺钟声里踏入蟠香寺。主持摩其顶叹道:"此玉虽微,竟有补天之志。"遂赐法号妙玉。

妙玉入寺那日,初秋雨菲绵绵如离人泪,将古刹碧瓦染作苍青色。当她褪下缕金百蝶穿花裙,换上月白袈裟时,忽见内襟绣着四行小楷:"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老尼递来的六安茶汤里,几瓣白梅浮沉,竟与林府的梅花一般无二。

是夜禅房寂寂,妙玉对长明灯出神。菱花镜中忽现兰姨娘容颜,耳畔似闻当日诀别言语。窗外竹影婆娑,恰似父亲教她临《灵飞经》时,紫毫在薛涛笺上勾画的飞白。忽听得子规啼血,妙玉伸手欲揽镜中月,却见那清辉倏然破碎——原是泪湿罗帕。

且说妙玉伴随青灯古佛多年,那日深秋时分,西山古寺的檐角挑着一弯残月,暮鼓声里,几片丹枫飘落在青石阶前。妙玉独坐禅房,素手拨弄着鎏金香炉里半明半灭的檀香,案上红漆请柬映着烛光,倒像是团未烬的余火。外头忽传来木鱼三响,惊得她指尖一颤,香灰簌簌落在藕荷色袈裟上。

“姑娘且看这茶。”忽闻得身后木屐声响,却是师父捧着个霁蓝釉茶瓯进来,“雨前龙井须得用虎跑泉水,偏生前日打水的沙弥跌了玉壶。”老尼说着将茶盏轻放案头,瓯底与檀木相触,竟似磬音清越。妙玉抬眼时,正见师父腕上佛珠垂下一串影子,在经幡上晃作游龙。

禅房外钟声又起,惊飞檐下宿鸟。老尼忽合掌叹道:“林老爷是九月初三日巳时没的。”话音未落,妙玉手中茶瓯“当啷”坠地,碎瓷溅起的水珠沾湿了青砖缝里一株将枯的兰草。她只觉胸口如压千钧磐石,耳畔嗡嗡尽是那日父亲病榻前的药香——白芷、当归、熟地黄,混着窗棂外飘进的桂花甜腻,终化作一剂穿肠毒药。

三日后,妙玉跪在药师佛前添灯油,忽见莲花灯座上凝着颗琥珀色蜡泪,倒像是谁人啼泣的珠泪。正恍惚间,小沙弥来报师父圆寂,手中铜磬“咣当”砸在蒲团上,惊起供案前香烟乱舞。妙玉望着师父榻前犹自温着的半盏云雾茶,忽想起那年大雪,自己跪在雪地里求剃度时,师父曾说:“你眼里这点火,终究要烧了菩提树。”

残阳如血,斜晖脉脉,映照在佛龛之上,更添几分肃穆。妙玉将师父留下的紫檀念珠恭恭敬敬供在佛前,又轻轻取下颈间自幼佩戴的羊脂玉观音。那玉像温润如脂,背面镌着极小的“林”字,原是母亲临终前用金簪刻就,一笔一画皆含深情。她将玉坠贴在唇边,恍惚间,林府里焦尾琴琴声又起,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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