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岁没来由地不大好意思，把脑袋缩回了更衣室的门缝里，却不想下一秒顾繁周回过头来，猛地将门拉开：“躲着做什么？”
“我没有，我只是衣服没换好。”闲岁胡乱扯了理由。顾繁周也不打算深究是真是假，而是将话题一转，现在接近凌晨一点，加上是雪天，不太好打车，要不要他送一程。
闲岁斩钉截铁地拒绝对方的提议，到头来又重演之前在房檐底下等车的那一幕。顾繁周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始终没有开走。
似乎见闲岁不打算妥协，顾繁周从车上下来，把一罐热牛奶塞到对方手里。“天太冷了，跟我回去。”
闲岁思索片刻，才跟着顾繁周上了车。车窗外的雪已经停了下来，闲岁沉默地查看手机里的消息，发现有社交软件给他发来系统消息，这周是您的生日周，祝您生日快乐。
他忙起来的时候时常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也就这些冰冷的APP系统能最准时地为他推送祝福。闲岁稍微算了算，生日在后天，明天要是忙起来，可能要拍摄到深夜零点多，看来他是注定缺乏这一次的仪式感了。
……
不出闲岁所料，拍摄安排得很紧凑，他今天要完成好几场动作戏的拍摄。他不是专门的武打演员，这方面是他的短板，还好动作指导老师很耐心，没有给闲岁太大的压力。
担心拖剧组进度，闲岁休息时间也在角落练习，顾繁周恰好见到他，帮忙将对方的手臂抬高，还顺带扶了扶闲岁的腰。“腰直一点，四肢不要收着，否则上镜不好看。”
闲岁立马破功，腰后被抚摸过的地方没来由地窜过一股痒意，他皱着眉头往顾繁周的相反方向后退一步。顾繁周表情没怎么动：“我是认真的。”
“我，我知道，反正你不要碰我。”
“好了，都听你的。”顾繁周干脆从边上搬来一张破破烂烂的道具板凳，隔着一段距离在闲岁面前坐下来，“继续。”
“你会打戏吗？”
“还没听说过有什么是我拍不好的，”顾繁周轻笑，“指导你应该绰绰有余。”
闲岁不满地撇了撇嘴，但还是开始练习方才指导老师教给他的动作。顾繁周一时让他后仰，一时让他迈开腿，好不容易调整到让对方满意的姿势，顾繁周才从板凳上起来：“差不多了，跟我过一遍。”
“你会吗？”
“会。”顾繁周出其不意，闲岁险些没能挡下来。尽管不太记得自己对手的动作，但有几个印象深刻的点，顾繁周出招与动作指导如出一辙。
闲岁这一遍很顺利，除了最后无意中绊了绊顾繁周的腿。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稳如泰山，反而自己一屁股摔进了泥地里。“疼……”
“要不要扶你？”顾繁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闲岁不由得蹙眉：“你怎么就看着我摔啊……”
“不是你让我不要碰你吗，主人？”顾繁周无奈地笑出声，尝试着朝他伸出手，“听话要被你抱怨，不听话也被你抱怨。”
闲岁抓着顾繁周的手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就要回更衣室。顾繁周跟上去，进门的时候将湿巾放到闲岁面前。
……
闲岁刻意无视掉那片湿纸巾，任由它从早到晚都躺在桌面上，自己到洗手间冲干净双手。
此时此刻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闲岁还没结束拍摄任务，目前正在进行中场休息。
之前像男鬼一样神出鬼没的顾繁周难得不在，他自顾自看手里的剧本，无意中听到经过的工作人员透露，顾繁周中途离开片场，具体原因未知，唯留下要紧事三个大字。
什么事比顾影帝拍戏还重要？闲岁没来由地回想起顾繁周上次请假去酒吧，连忙摸出手机查看定位，对方在某条街道边上缓慢移动，大概是在开车，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后面没有顾繁周的戏份，闲岁结束最后一场拍摄打算收工，外面却忽然刮起猛烈的寒风。
他没忍住叹了口气，恐怕又是一个难打车的夜晚。
其他工作人员都各自找避风港，散得差不多，整个拍摄场地静悄悄的，剩下他自己坐在更衣室里等风雪停。
还没等到窗外的呼啸声停，闲岁就注意到门口被人敲响，他下意识打开，发现顾繁周满身雪花地站在门口，一张脸被冻得通红，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生日蛋糕：“生日快乐。”
闲岁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钟，刚刚好是零点。
他还是第一次见顾繁周这么狼狈的模样，连睫毛上都躺着雪花。“你不是开车过来吗？”
“暴风雪堵车。”后半句顾繁周没有明说，闲岁知道对方是特地赶过来，就为了在零点给他送生日蛋糕。“你，你快进来坐吧。”
顾繁周进屋后将蛋糕包装拆开，是装饰得很精致的黑森林蛋糕，中间的巧克力牌上写着闲岁的名字。
他很耐心的在蛋糕上插了二十八根蜡烛，原主是二十八岁生日，但身穿进这个世界的闲岁，实际上只有二十四岁。
顾繁周摁下电灯开关，四周一片漆黑，唯有蜡烛的火光在跳动。“闲岁，许愿。”
闲岁这才想起来双手合十，随后吹灭了所有蜡烛。
灯没有被立刻打开，昏黑中他听见顾繁周的声音：“闲岁，我很爱你。”
闲岁僵在原地，没有回应。
他匆匆忙忙去找电灯开关，更衣室重新被盈满亮光，顾繁周朝闲岁递出蛋糕刀：“第一刀，寿星来切。”
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属于另一个次元，闲岁故作没事人，接过刀切下来一块，递到顾繁周面前：“你会吃吗？”
“会。”
闲岁将第二块分给自己，余光瞥见顾繁周吃得很慢，半天才动了几口。
窗外的暴风雪停了，闲岁吃完手里的蛋糕后站起身。“我该回去了。”
“明天，风雪也很大。”顾繁周抬头看闲岁的眼睛，后者刻意避开他的目光。
“总会有停的时候，”闲岁将剩下的蛋糕打包好，“我会分给其他人吃的。”
“生日快乐。”顾繁周再次出声。
闲岁还是没有等顾繁周吃完那块蛋糕，推开更衣室的门走了出去。
……
顾繁周次日没有来剧组。
工作人员透露顾影帝又请假，闲岁中场休息的时候摸出手机看定位，红点在一处高档小区内，他猜测是顾繁周目前居住的地方。
连着两天拍摄到凌晨，闲岁难得在生日这天傍晚收工。
他收拾好东西离开拍摄现场，将定位设在顾繁周的居所，打了辆车过去。
到了楼下，闲岁才发现自己既不清楚对方的房号，也不知道电梯密码，正打算转头离开的时候，他听见身后有人叫住他：“闲岁？”
“……”闲岁回过头对上顾繁周的视线，发现对方脸色尤为苍白，手上还提着塑料袋，印着某某医院的字样。
“你生病了？”闲岁连忙凑近对方，顾繁周表示不太碍事：“上来坐吗？”
闲岁跟着顾繁周进电梯，公寓内部的装修风格冷冰冰的，连东西都显得很少。
顾繁周要给闲岁倒茶，结果被后者拦了下来：“你去吃药吧，我会自己招呼自己的。”
“嗯。”顾繁周很顺从地到厨房里倒了一杯水，将药丸放入口中。
闲岁观察了包装好一会儿，发现都是胃药，包装袋上医生用潦草的字迹简单写着症状，胃寒，注意保暖，少吃寒凉食物。
是昨晚被冻坏了吗？闲岁从昨晚就注意到，顾繁周的神色很憔悴。
他忽然发现顾繁周的脸色比方才更难看，下意识抓住对方的手臂，硬是要把人扶进房间里。他特意问顾繁周是哪一扇门，后者抬手指了指。
“胃是不是很疼？”闲岁推开房间门，问。
“没什么，”顾繁周还非要逞强装作没事人，“吃了药就会好。”
闲岁第一次进顾繁周的房间，他把人放到床上，裹紧被子，才有闲暇观察屋里的一切陈设。
床头摆放着闲岁以前拍摄过的杂志，还有打印出来的宣传照片，甚至有之前拍摄综艺时，他在街头塞给顾繁周的签名照片。
枕头边放着他送给顾繁周作为道歉礼物的毛线小狗，落地衣架上挂着一件染血外套，是自己被黑粉袭击时，顾繁周用来替他临时包扎的衣物。
他没想到，顾繁周连这么一件衣物都会保存到现在。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为他是特别的？
他的思绪被拉回吹灭蜡烛之后，顾繁周轻得融进黑夜里的声音。
“我很爱你。”
耳朵里的声音与记忆里重合。
“闲岁，”顾繁周在床上用一只手勉强撑起身体，“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什，什么？”
“我一直想你，”生病的顾繁周脆弱得像是轻而易举就能碰碎，声音像羽毛一样柔和，“我已经无法接受没有你的时间了。”
他轻轻圈住闲岁的手腕。
“留下来，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