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拍摄完最后一场戏,闲岁还没来得及反应,顾繁周就从轮椅上站起来,自顾自地离开现场,没有留给闲岁半个眼神。
闲岁没来由地烦躁,走到附近的自动贩售机前,没买热牛奶,也没买热巧克力,而是非要点一罐热奶茶,一口气灌进嘴里,差点没被烫坏舌头。
同剧组的演员见他这副模样,还帮忙拍了拍背,问是不是被呛了,没事吧。
他连忙摆了摆手,回到公共更衣室,还是不见顾繁周的影子。闲岁换好常服出来,无意中听见工作人员谈话,才知道顾繁周这几天请假不回剧组,要临时安排先拍摄其他部分。
闲岁摸出手机,点开微信看了顾繁周的头像好半晌,最后任由手机黑屏。
他原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顾繁周毕竟有公司要管理,由于公务繁忙偶尔不来很正常。但闲岁拍摄了好几天,期间顾繁周连半片影子都没出现过,他开始没来由地感到不安,无数次将企图联系对方的想法压下去。
闲岁将手机重新收起来,整理好东西刚离开片场,就收到金发的消息。对方表示自己已经求婚成功,过段时间正式与女方商谈有关婚礼的细节,问闲岁要不要出来喝一杯庆祝庆祝。
收工后恰好没有安排,闲岁就导航到了金发所在的酒吧。背景音乐格外嘈杂,他好不容易才从五颜六色的灯光里找到朝着自己用力挥手的金发,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来。“我不太能喝。”
“不喝坐坐也行,”金发悄悄指了指不远处的男孩,“从你进门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看你。”
“哪有这么多人看我,又不是万人迷……”
“脸啊,大街上碰到你这种长相的都会多看两眼,而且还是外国人,特别显眼。”金发笑着将一杯橙汁递到闲岁面前,后者原本要接过,结果金发不知怎么手上一打滑,橙汁泼脏了闲岁的衣角。
“不好意思,”吧台没有餐巾纸,金发连忙用手搓了两下,“要不我给你买件新的?”
“没关系,应该洗得掉,这点东西不用赔钱的。”闲岁站起身往卫生间的方向去,在洗手台简单处理之后重新回到吧台,还没走到金发旁边,视线就无意中捕捉到某个熟悉的身影。
他从人群中穿过去,顾繁周正一个人坐在角落的吧台边喝闷酒,看样子已经喝了好几瓶。周围有男女来向他搭讪,但他没有回应任何人。
闲岁没忍住夺走顾繁周手里还剩一半的酒瓶:“你胃不好,不要喝了。”
“我承受得住,”顾繁周似乎没想到闲岁会在这里,动作略微一顿,“否则这么多应酬,我早就死在酒桌上了。”
“能不喝就不喝,这是你自己说的。”
“你认为,什么时候必要,什么时候不必要?”顾繁周撑着脑袋看他,没忍住嗤笑出声,“我不认为现在是允许自己停下来的时候。”
他抬手要招来服务生,闲岁及时拦住他。“这几天为什么不回剧组?”
“状态不好,回去NG也只会耽误进度。”顾繁周的右手腕被闲岁抓住。
“你经常来吗?”
“这几天才来,”顾繁周挣脱开闲岁的手,“你马上要结婚了,是不是不应该在酒吧管其他男人的事?”
“这是很普通的关心……”
“关心以前的情人,也叫普通吗?”顾繁周在他耳边压低音量,随后硬是不管闲岁反对,让服务员再上了一瓶酒。
闲岁伸手就要夺过来,奈何实在敌不过顾繁周的力气。
眼看对方就要灌下去,闲岁手上拦不住,情急之下吻上顾繁周的嘴唇。
一瞬间就像脑内的电路出了故障,闲岁也想不到自己会如此冲动。
顾繁周手里的酒瓶滚落地面,按住闲岁的后脑勺,不让对方有退开的机会,肆无忌惮地入侵唇舌。
“要和我偷情吗?”顾繁周指腹擦过闲岁的嘴角,“什么时候不爱他了,离婚跟我在一起。”
“顾繁周,你是因为我才不高兴吗?”闲岁迟疑半晌才问出口。
“对你而言重要吗?”
“我……”空气沉默片刻,闲岁才打破冷如坚冰的氛围,“我没有要结婚,也没有跟同事谈过恋爱,我撒谎是不想你缠着我。”
顾繁周的反应没有多出乎意料:“现在是我缠着你吗?”
“我怕你出事,我会内疚的。”趁顾繁周不注意,闲岁将对方的酒瓶子再次夺回来,“不要喝酒,也不要抽烟。”
“现在是要管我吗?”
闲岁实在拿他没办法:“是,我现在没有要结婚,可以管了吧?”
顾繁周没有要抢酒喝的意思,还从自己口袋里拿出烟盒,交到闲岁手里。“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不要再来酒吧,不要买烟,还有尽快回剧组拍摄。”
“答应你。”顾繁周将一个小小的装置从口袋里摸出来,闲岁并不是第一次见,是曾经对方要自己装在手机里的定位器。
此时此刻,他亲眼看着顾繁周给自己的手机装上。“用我发给你的程序,你可以随时知道我在哪里。”
“不用做到这个地步的。”
“想你相信我,”顾繁周格外认真地对上闲岁的视线,“我答应你的,全部都可以做到。”
……
虽然面对顾繁周时这么说,但闲岁还是没忍住进入顾繁周发送给他的程序,片场显示有一处红点,正是对方当前的所在位置。
从酒吧回来之后,金发在社交软件疯狂抱怨闲岁竟敢让他整整喝了大半个小时闷酒,而顾繁周则销假回到剧组继续拍摄,此时此刻正出现在闲岁眼前。
“下一场戏有把握吗?”顾繁周像温柔的前辈一般向他搭话,“你第一次出演这种恶人角色,会不会不适应?”
“凡事还要试过才知道。”闲岁收起剧本,准备就位。
成年后的陶陌开始跟角落里的黑恶势力混在一起,他从以前开始就怨恨警察,誓要站在警方的对立面,让他们一败涂地。
陶陌听从组织的命令,前去某位警察的居所安装炸弹,却在见到屋里与小女孩嬉笑打闹的母亲的时候,怔住了动作。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也这样围着哥哥陶忱打转,陶忱总是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陶陌假装进屋装修,将母女两人骗出去,才终于将炸弹装好,引爆。
他忽然很想哥哥,匆匆向组织上头汇报之后,回到家里。
陶忱一如既往坐在轮椅上,见到弟弟出现在眼前,很温暖地笑了一下。“过来,让哥哥看看有没有瘦了。”
陶陌走到陶忱面前,后者掐了掐自家弟弟的腰。“平时也不多吃一点。”
“哥,已经比之前胖了。”陶陌用力抓住陶忱的手,忽然想,如果对方知道自己的弟弟手上染了多少鲜血,他还会这样对自己笑吗?
现在想回头,似乎已经太迟了。
“手怎么这么冷。”拍摄结束的时候,顾繁周低头看着闲岁的手掌。
最冷的时节还没有过去,方才闲岁都在外面拍摄,进屋后身体还没有回暖。
闲岁连忙收回自己的手,语气显得很回避:“很快就不冷了。”
“怎么,你关心我可以,我关心你两句就是犯了法?”顾繁周不见恼,反而颇有兴味地看他。
“顾繁周,我关心你,也不代表我跟你之间很熟悉,”闲岁没忍住叹了口气,“我不用你担心的。”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是你养的宠物,你想怎么管教我就怎么管教我。”
“谁要你这种宠物……”闲岁被对方这番话弄得莫名其妙。
顾繁周彻底被逗笑了:“求你养我,主人。”
“……”闲岁不想理会他了。
顾繁周话锋一转,提起闲岁方才的表现,他表示这段时间闲岁比起两年前,演技没有生疏,算是在合格水平。
《二分界》才刚开始拍摄没多久,闲岁进步的机会还有很多,他相信对方能在这个角色里有很大的提升。
闲岁谢过顾繁周拍摄期间给过的所有建议,实际上拍《再见远洲河》的时候,与当时的演技指导对比,他就有这种感觉,唯独顾繁周对他的演技评价最中肯,也能很切实地找到问题所在以及给出建议。
不仅仅是旧情人,也算是他的良师。
拍摄结束后闲岁与顾繁周前后脚进了更衣室,后者先换好常服离开,闲岁慢了几步跟出来。
刚到走廊,闲岁就发现顾繁周与导演在尽头交谈。二者看上去很熟稔,显然认识了有一段时间。
导演表示对方来剧组救场,自己一直没什么表示,因此邀请顾繁周到附近酒吧里坐下喝一杯,后者丝毫不需要思考,拒绝得很干脆:“我答应别人,以后不会进出酒吧。”
导演没忍住笑:“女朋友吗?怪不得这么大的面子,连影帝也要听话。”
“总之,是很重要的人。”
顾繁周的视线落在左手腕的手表上。
“想他永远都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