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晨风也有点惊讶：“怎么受的伤？”

云潇道：“围剿异型。”

“……”叶琤等了半天也不见云潇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好追问下去，“严重吗？”

“还行。”

云部长惜字如金，果然不负高冷之名。叶琤跟她尬聊不下去，索性翻看起长桌上的报告。

官方文书还是一如既往的刻板乏味，公事公办且不近人情，像极了某位部长。正想着，林屿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晨风，云潇。”

叶琤头也没抬，任由几人寒暄。跟着林屿来的秦闻谦坐在他左边，万分感慨：“哎，多亏了你，否则这地方，我今年是来不了了。”

叶琤一阵汗颜。都是喻瑾的功劳。他道：“这有什么好来的。人多的会通常不重要。”

“不过话说回来，你之前不是都不来的吗，怎么就谈个恋爱，你就面目全非了？”

秦闻谦不提还好，一提叶琤就想念喻瑾。他已经和喻瑾分别三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人。这个事实顿时让他更加心塞。

叶琤胡思乱想着，还叹了口气。

秦闻谦被他这口气叹得鸡皮疙瘩纷纷起立，好像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嫌弃道：“不用这样吧，又不是失恋了，至于这么——这么忧愁吗？”

叶琤深沉道：“你单身快三十年了吧？你不懂。”

秦闻谦闭上了嘴。若是换个场合，他还真想和叶琤好好“切磋”一番。

不多时，参会的人基本都到齐了，总司主管周潮生负责主持。他坐在第一排最边上，进来时还和叶琤对上一眼，彼此之间的嫌恶溢于言表。

钟离晓则是踩着点进的会场，连招呼也不向其他人打一个，直接把手提包往莫晨风右边的座位上一扔，拿着叠文件上了台，开始照本宣科地念北州分部的年终报告。一时间，会场里只有钟离晓的讲话声，几乎没人敢在底下说闲话。

唐岷游魂般走进来，步履虚浮，打着哈欠坐到叶琤右边，差点就要不顾形象地一睡不醒，也不知道他昨晚是不是又通宵了。

叶琤听了几句就觉得百无聊赖，戳戳秦闻谦，小声道：“哎，问你个事儿。”

“嗯？”

“你见过司长吗？”

秦闻谦一愣：“没有。说是只有部长级别以上的才见过。”

叶琤朝着周潮生努努嘴，道：“那他呢？”

“总司主管位同部长，应该也是见过的吧。”

“那每年的述职大会，司长都不会来吗？”

“不会。”秦闻谦耸耸肩，“反正我是没见过有疑似司长的人出现。”

叶琤咕哝道：“神神秘秘的。”

秦闻谦瞥他：“你可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知道了知道了。”

大会漫长枯燥，叶琤隐隐后悔来到这里，一直盯着窗外发呆想喻瑾，直到莫晨风上台才收回心来。南越分部的年终报告同样冗长：“……第三项，年度预算及支出。结算范围：执天历235年12月31日至236年12月31日，年初预算十一亿五千万元，实际支出……”

轰——！

会场外传来突兀的落地巨响，紧接着又是较轻的一声脆响，不少人都惊得离了座，几位部长皱起眉望向窗外。

叶琤坐在第二排，巨响发出的瞬间，他的余光只先后瞥见两个模糊残影直直从天上坠落，速度快得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秦闻谦离窗边最近，他率先起身前去查看，叶琤只比他慢了一步。

这一看之下不得了：一具尸体正砸在礼厅侧门，旁边还有几块四分五裂的木板。尸体已是血肉模糊、白骨森森，把路过的几个观天者吓得魂飞魄散、惊声尖叫。

是只异型，外形看上去像一匹马。叶琤扫了寥寥几眼，直觉不对劲。

莫晨风早已停下述职，镇定道：“怎么了？”

叶琤回头道：“有只异型死了。”

林屿追问道：“什么异型？怎么会死在这里？”

周潮生也来到窗边，只看了一眼就冲出会场。唐岷被巨响惊醒，愣了片刻才了解到发生什么：“怎么会无缘无故从天上掉下来！”

直属总司的执天者已经追着周潮生下去处理了，其余四个分部的成员还待在会场内交头接耳。

莫晨风低咳一声：“安静。大会暂停，大家先留在这里，离场等后续通知。”

说罢，他招呼几位部长率先离开，叶琤也跟了上去，却只看到几个穿白大褂的实验人员抬着异型尸体离开的一幕。

地上的血迹溅得到处都是，叶琤扫了两眼，觉得事情诡异，正想追上去一探究竟，莫晨风却拉住他：“你回去会场，二十分钟后组织其他人撤离，让他们不要乱走动。”

钟离晓补充道：“也不要离开总司。阿云，拜托你了。”

云潇道：“好。”

叶琤返身走回会场，耳畔却响起金属振动的共鸣之音，犹如波浪般嗡嗡作响。他知道这是云潇在动用异能，于是甩甩头加快脚步，回到会场才发现秦闻谦和唐岷还在：“你俩怎么没下去？”

秦闻谦道：“我们都走了，万一这里乱套了怎么办。”

众人的目光纷纷看来。叶琤提高音量道：“大家稍安勿躁，二十分钟后有序离场。另外，请大家离场后返回各自的房间，暂时不要离开总司。”

叶琤神情镇定，不慌不忙，倒是让不少人吃了颗定心丸。

秦闻谦拉过他，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叶琤摇头：“没看到，我也不清楚。”

唐岷也走过来：“我觉得，我们最好别管也别问。总司的事，水深得能淹死人。”

三人对视几眼，彼此都心知肚明。

二十分钟转瞬即逝，众人逐渐离场，秦闻谦和唐岷也跟着他们分部的人回了休息室，只剩叶琤站在礼厅侧门。

他四下张望几眼。地上的血迹早已被清洗得一干二净，几位部长不知道去了哪里，四周竟然也空无一人。

发生了那么奇怪的事，居然没有派人封锁现场？

叶琤往前走了几步，回头仰望这栋古朴的建筑。礼厅只有三层，刚刚众人是在二楼开的会，要是那尸体掉下来，就只能是从三楼往下掉了。

异型的尸体……会和总司改造异型的事有关吗？

叶琤无端想起喻瑾。

如果是他的话，会怎么做？

情况不明，环境陌生，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不占，还是不要贸然行动给大哥添麻烦的好。

叶琤踌躇半晌，转身往宿舍走去。

行至半途，他忽地听见身后有人喊道：“叶副部长！”

叶琤回过头，只见一名穿着西装、戴了副金丝边眼镜的男子匆匆追过来：“请问你是？”

男子在他跟前停下脚步，笑道：“我叫陆潜，潜水的潜，代号枕戈，是总司的执天者。之前我们见过一面的，您还记得吗？”

叶琤记性不差，很快想起陆潜是自己来闹事那天接待的前台：“噢，是你啊。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叶琤就好。”

陆潜笑意更深：“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言归正传，这次总司出了那么大的乱子，而且还是在述职大会上，实在是丢联盟的脸。周主管和各位部长已经在着手调查了，主管让我来请你去检验处，一起查明原因。”

“周潮生？请我去？”

叶琤敬谢不敏：“呵，免了，你们主管一天到晚都拉着个脸，跟别人欠了他千八百万似的，我可不想上赶着去看他的脸色。”

陆潜稍显尴尬：“这也是莫部长的意思。”

“啧。”叶琤轻哼道，“就会拿我大哥来压人。行，那走吧。”

陆潜松了口气，主动带路，闲谈道：“这次的事，你怎么看？”

“你说那只异型？我都没来得及看清就被周潮生抬走了。”叶琤耸耸肩。

“这也太奇怪了。”陆潜忧虑道，“总司的屏界一直都处于开启状态，怎么会无缘无故从高空落下……而且那只异型出现在中心区，为什么监测处没有任何反应？”

“很简单，它在那之前就已经死了。然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它被抛尸在总司。”

陆潜悚然：“故意的吗？”

“谁知道呢。”

陆潜猜测道：“难不成，这是对联盟的挑衅？我记得有一种叫入地鼠的次级异型，虽然个头很小，但经常成群结队地活动，而且智商极高，能听懂人话，报复心强，对付起来很麻烦。会不会是类似的异型做的？”

叶琤笑道：“你这想象也太离谱了。活的异型一旦入侵总司，所有执天者都会立刻收到警报，没有任何异型能在那么多精英的围剿下存活，更别说搞这种小动作了。”

“……啊，也是，看来是我想多了。”

陆潜叹气：“好多人都看到了……也不知道周主管打算怎么办。”

两人说话间，已行至检验处门口，陆潜道：“那我就送到这里。回见。”

“多谢。回见。”

叶琤目送陆潜离开，这才踏入检验处。此地和北州分部的检验处有些类似，只不过占地面积更大、设备更复杂、人员也更多，每个人都来去匆匆、神色凝重。

实验室有很多个，看得叶琤眼花缭乱，索性拽住一人问了众部长所在，绕了一大圈才找到。众人似乎一致默契地避开了这边，无人走动，冷清寂静。他敲敲门，提高声音道：“是我，叶琤。”

少顷，电动门缓缓向一旁滑开，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位联盟高层肃然的神情。周潮生看着就非常不情愿，瞥了叶琤一眼，不满道：“就算告诉他也无济于事，越多人参与，越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叶琤当即嗤笑道：“没有人事情就不会一团糟了？你这逻辑可真搞笑。”

“行了，你俩别争了。”

钟离晓直入主题，对叶琤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检验处在干什么，那我就直说了：我们认为，总司里有人将鹿蜀剿杀，并且趁着述职大会，故意抛尸在所有执天者面前，就是为了揭穿检验处正在进行的异型研究实验。我们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林屿道：“也许不只一个。”

自从得知总司的异型研究实验后，叶琤便一直有预感，这件事总有一天会曝光于众人面前，此时也算不得意外。

他点点头：“说白了，你们就是找我来一起掩盖真相，顺便拖我下水的呗。”

周潮生脸色一黑：“叶副部长，这件事容不得你开玩笑，你想过公开真相的后果吗？”

反正又是联盟的声誉之类，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毫无新意可言。叶琤懒得和他争辩，自觉无意和掩耳盗铃的人搭话，径直走到莫晨风身边。

实验室中央有一张大型手术台，叶琤低头，开始观察上面的异型尸身。

后级异型鹿蜀，其状如马，其文如虎，白首赤尾，擅歌谣，常以美妙动听的歌唱声吸引人，但性情较温顺，很少主动攻击人类。

此时，它正双目紧闭，身上虽伤痕累累，好歹没到肢体残缺的地步，也能看出致命伤在它的脖颈处。

是刀伤。而且看刀痕，杀死它的应是同一人。

叶琤问道：“什么时候死的？”

“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可以初步判定，死亡时间在昨晚。”莫晨风道，“大概从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

是在参会的众人全部入住总司之后。叶琤想。那这范围可就大了，只要是在总司里的所有人，都无法完全排除嫌疑，甚至是——

叶琤抬眼扫了一圈，皮笑肉不笑道：“几位，你们怎么就能确定，做这件事的人不在你们当中？”

钟离晓冷哼一声；林屿皱眉；周潮生的脸更黑了。

唯有云潇的反应截然不同：“有意思，我喜欢。”

莫晨风叹气：“非要这么说的话，所有人都不能。但如果仅因为一点嫌疑就把人排除在调查之外，那么调查显然没法进行下去。”

五人反应各异，叶琤一时间也没能看出些什么，他只对莫晨风、钟离晓以及林屿比较了解，看他们的反应不像是有所隐瞒；至于云潇和周潮生，他完全不熟，更加无从判断。

叶琤想到什么：“等等，检验处用它在做什么实验？”

“……”周潮生沉默片刻，“我只知道涉及改造肢体、移植域场这些，更详细的，要问蒋处长。”

说罢，周潮生打了个电话：“……对，在最大的实验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