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欣敲响唐老师她们的房门时，还担心无人应声，好在唐老师习惯早睡早起，一边为她开门，一边还示意她小点声，徐可可还没睡醒。
在铁军刚发作那会儿，樊欣仍准备替她隐瞒，甚至等对方开始辱骂自己的时候，她还想着要独自承受这一切，直至因噩梦惊醒后，看到了那把刀……樊欣方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唐老师听完樊欣的叙述，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想想真是后怕啊……要不是你当时比较冷静，后果真的……真的不堪设想啊！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就要一起回G大了，这些事，没法在这儿处理，只能等回去以后再说……你放心，后面的事就交给我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障大家的人身安全。”
等可可醒后，她俩一起陪着樊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同时尽量保持平和的状态与铁军沟通。当然，谁也没再提昨晚的事，那把刀，唐老师一进房间就把它收了起来。
神奇的是，白天的铁军和昨晚完全不同，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种唯唯诺诺的样子，甚至连樊欣都开始怀疑——昨晚那一切，会不会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呢？
但要说变化，也并非完全没有，现在的铁军看起来比平时更呆一些，显得了无生气，好像被什么事抽干了灵魂似的。
与团队其他成员集合后，樊欣为了不激怒铁军，刻意与林龙保持距离，搞得对方非常郁闷，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等一行人风尘仆仆回到G大时，铁军却发现自己的父母已经等在校门口了。她恨恨地回头看了一眼樊欣，那眼神凌厉得叫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不过，铁军还来不及采取任何行动，就被父母拖上了车。
“你们干什么？”
“你快点跟我们走，别继续在外头丢人了！你自己想想看，这些年自己都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了，真是白养你了！”
看见这一幕，郑虔他们都有些懵，甚至还想上前帮铁军一把，但都被拦了下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唐老师看了眼“体道升天”的方向，低声答了一句：
“回去再说。”
***
到达工作室后，唐老师才道出了铁军的情况：
“我去了解了一下，这孩子在中学时就被诊断为‘被害妄想症’，住院治疗过一段时间，但家长和她本人都选择隐瞒，为了不被发现，她还停药了。”
“怪不得了……而且春秋是精神类疾病的高发季节，我看她现在的情况，还有点像‘双相情感障碍’的症状，而且都出现暴力的苗头了，真的很危险。”
“而且，铁军之前就有说谎的习惯，入学后还被分到和高激那样跋扈的学生一个宿舍，她的病情也被逐渐激化了。”
“还真……真没看出来。”
郑虔的脸上写满了讶异，魏万也在他一旁拼命点头。
“那是因为她在加入‘灵犀’之后，为了不发病，又开始规律服药了，只是不知道最近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会变得这么严重……”
听唐老师这么说，可可忍不住悄悄看了眼林龙，她也不确定铁军的变化是否和感情有关，便干脆顺着对方的话补了一句：
“不过，心理问题嘛……确实很难说，即便特别亲近的人，也不见得能看得出来。或许，铁军参赛前心里头总绷着一根弦；等她完成了参赛的任务，心里头一下变得空落落的……”
“我也是哎！之前老想着——要是这比赛能快点结束就好了，可真到了这一天，反倒有点不知所措了。”
魏万挠了挠头，看上去有点沮丧。
“你这家伙……就别跟着瞎凑热闹了！快收拾一下，老莫等着给我们接风呢……唐老师，您应该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吧？”
“谢谢你们能想着我啊，但我还有工作要忙，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去……”
郑虔邀约失败，看着像是被魏万传染了沮丧的情绪似的，也不由自主地挠了挠头，有点失落地说：
“好吧……但咱这次虽说是得了金奖，却有点憋屈啊……刚公布成绩那会儿，为了照顾其他团队的情绪，都不敢笑；回了G大，铁军又出事了；唐老师也是，都没机会歇歇，还得继续忙工作……”
唐老师听到郑虔的抱怨，微笑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
“咱参加比赛又不是图这些……再说，鲜花掌声和奖励都会有的，小伙子耐心点……你们这项目，前途无量哪！”
等唐老师离开后，莫楷的司机也到了，一行人匆匆忙忙赶过去，其间，一直沉默的林龙在走到可可身旁时，轻声问了一句：
“她还能治好么？”
樊欣听到了，也停下了脚步，想等一个答案。她刚才也很安静，大家权当樊欣是被铁军的事吓到了，没缓过来，因而没发现异样。
见两人都盯着自己，想讨一个答案，可可也慌了神。她毕竟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难以下定论，可以她之前接触的类似案例来看，铁军的情况确实不乐观：
“这事……有点悬……”
***
莫楷本来是打算亲自来接各位赴宴的，只是碍于事务繁忙，只好让司机代劳了。
他挑了一家相当高端的餐厅，早早为“灵犀”的伙伴们安排好了丰盛的美食，还叮嘱大家先吃，不必等自己。
当莫楷姗姗来迟，却发现大伙儿都没动筷子，而且现场的气氛和自己想象中欢欣鼓舞的场景大相径庭。
“这……这是怎么了？虽说‘灵犀’拿下金奖是意料之中，但你们也不至于这么‘淡定’吧？”
听郑虔简述了前因后果，莫楷才终于弄明白大家为何愁眉不展，以及铁军为何缺席，当即表示：
“不用担心，我想办法给她联系最好的医生，那姑娘还年轻，还是有希望恢复的……来！我敬各位一杯——恭喜‘灵犀’正式出道！”
众人纷纷举杯响应，托莫楷的福，这支历经坎坷的队伍总算恢复了一点元气，郑虔兴奋地对着莫楷说道：
“‘灵犀’相机之所以能取得现在的成功，真的要好好感谢莫哥！”
郑虔不擅长说场面话，但这一句，完全发自肺腑。像“灵犀”这样不被看好却又急需资金注入的项目，若是没有莫楷的帮助，确实无法走到今天这一步。
大家听到郑虔的话，都很感慨，甚至感觉这家伙都有要流泪的趋势……但他只是抽了抽鼻子，抬头观察了一圈包厢内低调而不失奢华的装潢，视线又落回到暗红丝绒桌布上满满当当的珍馔佳肴，真诚地向莫楷发出了邀请：
“你之前就说过，比赛结束了，咱的情谊也不会断。虽然不晓得这样的餐厅我是不是请得起……但我把话放在这儿，你想吃啥，随便挑，下次我做东！”
可能是喝了点酒，郑虔上头了，竟把请客吃饭这种事讲得如此悲壮，直接把大伙儿给逗乐了，莫楷也跟着笑了起来，并表示：
“下次老郑做东……我一定把其他工作都给推了，准时出席。其实吧，我觉得你们常去的那家餐厅就不错，离G大近，又很方便。”
“你说‘斜阳煮串’嘛？那家店，是好吃，但你摆明了就是要给我省钱嘛！”
郑虔听到莫楷的提议后，反倒委屈上了，又变得有些孩子气，惹得可可与莫楷相视一笑，默契地哄了起来：
“哎呀，吃什么不重要，关键是我们几个能聚在一起，才是最开心的呀，你说对不？”
可可柔声细语地劝着，郑虔的表情松快了些，但还是执拗地垂着头，生怕别人看出自己已经乐了，就不再哄着他了。
“老郑啊，你看你现在的影子，活像一头大黑熊，我来给你添个耳朵哈……”
众人也是经过莫楷的提醒才发现——因为包厢内的灯光设置得比较有特色，郑虔所坐的那个位置，正好能在后头的浅灰色背景墙上投出完整的影子，颇具戏剧效果。
这俩人，一个是当地名企的接班人，一个是风头正劲的技术天才，真就借着酒劲像孩子一样玩了起来，自己玩还不尽兴，想拉着大家一起参与：
“你们小时候玩过那种‘手影游戏’吗？一双手可以摆出好多种动物的造型呢，有些我都不太记得了……”
此时的郑虔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为啥有了小情绪，在背景墙前手忙脚乱的，完全沉醉到这场影子游戏里了。适逢大家心情好，还挺配合，魏万率先上前，用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征服了郑虔和莫楷：
“小魏，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啊！对了，你什么时候毕业啊？要不要来我公司……”
“莫哥，你们招聘……这么随便的么？”
郑虔和莫楷又开始乐呵呵地互怼，以至大家完全没注意到——不知从何时开始，樊欣脸色大变，甚至不顾现场的气氛，直接插了一句：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到有点事还没处理好，需要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