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软软，不曾想你竟是第一个成亲的呢。”
晚上，林昭月随柳玉瓷住吴家，俩人躺在一个被窝里，哥儿夜话家常。
柳玉瓷跟月哥哥讲了土匪的事。
时隔数月，想来仍后怕，“那时真以为要没命呢，多亏了那位酷酷的女侠姐姐！那伙人说是土匪，却像亡命徒，招招拼命，被捉了竟直接服毒自尽了。匪首逃走后，一路奔逃一路抢劫，路过亓镇，也幸亏有林北哥哥在。不过，他为什么不上报官府呢？月哥哥，你知道这件事吗？”
林昭月只知下边人匆匆来报说抓了什么人，不及打听就被他爹赶出了书房，才知道竟是柳玉瓷他们赶考时遇上的贼人！
他一个挺身坐起，将柳玉瓷也拉起来，动手去剥他里衣，检查有无伤口。
“没事没事，月哥哥，我没有受伤啦。倒是煦哥哥，肩上好大一个洞，留了好多血，有这么长的疤。”
“我们本来约好没这么快成亲的，结果遇上了土匪……煦哥说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到，我们都不想等啦，所以就赶在搬府城前成了亲。”
“行吧。”
林昭月有点不开心，没能吃上喜酒，也有点开心，为他嫁给一个可堪托付的人。那小子危难关头能挡在瓷哥儿身前，又向来尊重瓷哥儿意愿，支持他考科举、办报纸，算还行吧。
比京都城中那些纨绔强。
他又聊起自己的烦心事，因为被催婚催得紧，来府城躲清闲的。
柳玉瓷伤心了，撅着嘴能挂俩油壶，“噢，原是为这个，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哇？”
林昭月上手捏他两片嘴瓣子，“当然是来看你的！臭男人们太辣眼，我来府城看我的神仙弟弟洗洗眼睛。哎，只怕我的软软，有了煦哥哥，早就忘记月哥哥咯。”
“哪有！月哥哥人美心善，煦哥哥、呃……你们都很重要嘛！”他讲不出吴煦的“坏话”，只好滚进林昭月的怀里撒娇卖乖，一个劲夸夸，夸月哥哥聪明是大发明家，做的望远镜好厉害好喜欢……
林昭月被顺毛哄舒服了，又想起那时回东山村，瓷哥儿两边端水两边夸，不禁乐了。
“小软软，论聪明哪个比得上你哦！泡着蜜罐子出生的吧，见谁都又夸又哄，还要夸得不一般，挺费脑力的吧？哈哈。”
“哪有哦，我是真心的，真心话怎么会费力呢！月哥哥，你不能质疑我的真心呀！”
然后，他捧着心做伤心状，惹得林昭月乐不可支。
他又问起林昭月在京都的境况。
林昭月就跟他吐槽，说族中长辈觉他年纪大了，老爱乱点鸳鸯谱。那些官员后宅的正头娘子、主君们也是天天闲的，就爱办些赏花宴，实则是相亲大会，挑挑拣拣的，给人配对。
“天天盯着这点事！真是闲，自家屋里那么多人的都不够他们宅斗呢？管天管地管别人家的事，我阿父阿爹都不催我。”
再说，他可看不上那些臭男人，出生富贵者多纨绔，每日吃酒闹事宿青楼，品性稍稍好点，家中长辈又自觉高人一等，摆足姿态惹人厌。还要讲一讲门当户对，把亲事当成生意经营，不能做赔本买卖，清流人家嫌他惊世骇俗，世家大族又觉得他家根基浅，烦透了。
当他看得上一样！
那些清流子弟，读书都读傻了，老古板教出的小顽固，就一根脑筋，无趣得紧。而那些高门子弟，面上装得再像样，内里都腐朽溃烂了，家宅内的丑闻多得能写好几本故事，什么宠妻灭妻、兄弟倪墙的，哪有安生日子过。
柳玉瓷也不喜欢大户人家的规矩，一房一房的娶，娶了又不负责任。他的月哥哥这么好，合该有个顶顶好的男子配他，对他一心一意。
没有也行，月哥哥爱搞发明，成日念叨着想去海的另一边看看，那就祝月哥哥一直自由，做想做的事，无拘无束。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渐渐地倦了。
林昭月话里都裹上了睡意，适才讲起顽固，他就不免想到白日的呆书生，打着哈欠问瓷哥儿怎么同他做朋友，没劲。
柳玉瓷解释季同窗为人正直、品行高洁，虽有些保守传统，也不算多大问题。
林昭月眼都快闭上了，听到这话又倏地睁开，“哦，他骂我不成体统、有辱斯文，这还问题不大？！小软软，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
他闭着眼尽力解释，“季同窗无心的，他……他就是……”确实有些过分恪守礼节了。
柳玉瓷转个话头说他俩有缘分，“你是昭月，他字昭明，他叫怀琰，赵伯伯给你取字怀章，看在这么有缘的份上，月哥哥就不要同他一般见识啦。”
“这有什么可缘分的，那人家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同名同姓的，可是缘分大了去了，不见得多合得来。你不知道，朝中有俩同名同姓的大官，偏生是死对头，天天指着对方鼻子，却喊着自个的名字骂！哈哈哈哈……阿父每日下朝都给我和爹爹学舌，哎呦喂，可逗死我了！”
柳玉瓷想象了一下那画面，也把自己逗笑了。
算啦，劝不动，便不劝了。
身边人的声音弱下去，嘀咕一句“古板的笨驴”后，再没了话，逐渐平稳的呼吸表明他已入睡。
柳玉瓷翻个身朝外侧睡，伴着透过纱窗的月光，入梦中见远方的人。
*
同一时间，寒玉巷的吴煦亦在同一片月色下，对月寄相思。
他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堆苦瓜，有切成段的，有磨成粉的，有榨成汁的，隔壁二毛和舒哥儿还在木桶里洗瓜。
近日事多，状元铺好久没出新品，他们正在准备夏末秋初的苦瓜系列。
二毛问他怎么想到做凉瓜的？这东西多苦啊！
吴煦不语，只一味地鼓捣。多问两句，他就说他想夫郎想得心里苦，也叫大家一起尝尝苦滋味。
二毛：“……”
他看着吴煦一点点琢磨着做，脸都要皱成苦瓜了，还要认命帮着一起研究。
狗子、舒哥儿、二毛娘三脸不赞成。
就连宿在状元铺的小银，也在偷摸愁后面几日的生意，怕凉瓜把客人们吓跑啦。
然，等吴煦慢慢把苦瓜糖葫芦、苦瓜奶冻、椰蓉苦瓜糯米卷和苦瓜饮子做出来，个个都开始抢食。
好吃耶！
微微苦，更多的是甜。冰糖苦瓜脆脆的糖壳和清爽的苦瓜，意外搭配；奶冻滑溜溜的，入口即化，清热解暑；糯米卷软糯香甜，椰香浓郁，口感绵密……肯定受欢迎！
饮子做了三款，苦瓜纤体果蔬汁，健康美味，美容养颜，哥儿女子最爱；暴打苦瓜柠檬茶，清凉爽口，可加入苦瓜果冻或做气泡款，大人小孩都爱；薄荷苦瓜茶，健胃消胀，清热去火，且性寒味苦，最适合书生苦读时来上一杯。
不止饮子点心，连文具和生活用品也出了好几套苦瓜样子的，碗碟筷子要做苦瓜状，笔筒笔架也做苦瓜状，问就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吴煦煞有介事地讲解：“读书，是不是就像这苦瓜一样，你想着它一定是苦的，不敢轻易尝试。可实际上呢，我做出来了，苦瓜还是苦瓜，吃起来都是甜。好比读书读得深了，总能尝到甜头，许是科举中第仕途顺风顺水，许是去做夫子桃李天下，哪怕凭学识当个账房管事的轻松活，总算有好结果，哪里还在意最初的苦呢？”
“大哥，不容易啊，你竟然会想读书的道理？”
狗子在旁附和：“煦哥讲的不错欸，我们明日就这样跟客人们介绍，保准他们喜欢！”
吴煦不大高兴狗子插话，他还没显摆完呢，见他俩要扯远，又强行把话题引回来答二毛的话，“哼，我可是读书人的夫君。话说回来，我想念夫郎也是一样的，相思是苦的，但夫郎是甜的，越品越甜，甜蜜蜜的！”
“你们瞧是不是这样？明儿就这么宣传！哎，算了，你们这些单身狗，不懂我……”
二毛、狗子：“……”
是了，这才是熟悉的煦哥。
二毛娘笑了两下，催他们回去睡觉。夜深了，明日且有的忙呢。
*
第二日，苦瓜系列新品上市。
许多人起先不敢尝试。凉瓜这东西，寻常做菜都不大敢吃，苦滋滋的，这不是花钱招罪么。没成想，状元铺竟将它做成了吃食饮子，真奇了。
凭着对吴老板的信任，以及云朵小摊试吃的活动，有好奇的胆大的，终跨出第一步。
那人吃了苦瓜奶冻，眼都亮了。
周围人急急问他味道如何，他不肯答话，看摊上试吃的东西不多，故意紧皱眉头道：“说不好，我再尝尝，再尝尝。”
随即，依次尝了苦瓜糖葫芦、糯米卷、苦瓜饮子后，再不顾其他人眼巴巴等待的心情，眼疾手快地继续从奶冻起，又尝了一轮吃食。
旁人问了，他只摆手叹息。
先时他人还有犹疑，后面渐渐觉出味了，哪能不知道他在装相！好狡猾的人类！
好在舒哥儿又上了几样试吃品，确保在场的都能吃到，刷一波好感，请客人们多多捧场，多多宣传。
最终，苦瓜新品收获客人们一致好评，再次引领兰竺县读书人的风潮。
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喜欢捧着苦瓜碗，用着苦瓜头的陶瓷筷，听阿爹阿娘说教：先吃苦，后吃甜，人生如苦瓜，越吃越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