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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暂时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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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一切就绪,观众逐渐全部落座。

帘子被拉上,现实的天光被全然挡在了窗外。

安静的一秒之后,一瞬间,舞台的灯光大放异彩。

灯光亮起的时刻,正在后台候场的许囱和费醉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虽然看不到舞台正面,但从舞台侧面瞥一眼,就很难不发现,面前的舞台被布置得和他们大一军训的晚会那天很像。

许囱和费醉承担了为孩子们的表演热场的工作,一周前两个人接到了贺朗阁的临危授命。

这热场工作,可完成得太好了,几首大热动画的主题曲串烧过后,费醉与许囱唱了几首费醉乐队的歌曲,没有人知道许囱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贺朗阁看得出来,许囱和费醉应该是排练了一阵子,才能演出这个效果的。

贺朗阁正在盘算着回到缦廊后该怎么报答这两位义兄的时候,费醉默默走下台去把舞台留给了许囱。

最后一首歌,是许囱写的。

贺朗阁不知道有加歌的事情,但是如果是许囱,倒也正常。

许囱一边喝了口水,一边接过了费醉从身上拿下的木吉他,随手从舞台一侧拖来个凳子,坐在了舞台中央。

“这首歌是我在来的路上写的,我没怎么写过歌,但来的路上实在漫长,我也实在心焦,确实需要干些什么分个心。”许囱温声说道:“希望你们喜欢,我非常高兴能见到大家,你们都是很可爱的小孩。”

“这首歌,我先取名为暂时,至于最后定什么名字,可能还要请示一下贺老师。”许囱说话的时候,正望着那双眼睛,那双微颤的丝毫不会再闪躲的眼睛。

天涯庙堂海角江湖

是别人追逐的遥远

桥边脚下 身旁 眼前

是我挣不脱的潋滟

半晌须臾后来暂时

是人们描写时间的语词

以前也许可是可是

是我与世界拉扯的方式

航船上不了岸山川发育迟缓正好与我作伴

把泥巴捏成海浪给草木看

将月亮藏入瓶中酿出夜晚

单调的年华被煮烂急促中把游子扮

我爱过那片云淋过昨天的雨善于保存自己

偏爱生命少有的阴雨天气

避免折痕变平淡页脚对齐

回到过去也是憧憬背过身不算是逃避

会不会有奇怪的人自己在想念着自己

小孩希望你别有洞天

去到洞天以后多拍照

蹦蹦 歇会儿然后跳跳

山崖陡峭上不上都好

日头不晒抬眼时暮尚昭昭

小孩你可以牵挂很多

可以先与风浪多周折

岸上 看两眼 不必求索

可以只爱春光或秋波

都没关系还有我愿意陪你

回到不会老的山坡

歌曲结束,礼堂响起来经久不绝的掌声。

贺朗阁安排好了同学上去送花,不精致的花束,甚至简单得离谱,但是是贺朗阁昨天在后山采来的插到水里好好保存的,是贺朗阁经常发到群里的花,贺朗阁知道他们能认出来。

交接的时候,小同学偷偷问许囱:“你们和小贺老师,谢谢哥哥都是同学吗?”

许囱笑着回答:“对啊,我们四个是大学同学。”和第一次在宿舍见面,谢谢拟向许囱介绍他们的高中时光一样,此刻,许囱也正概括着三言两语就能被勾勒的已经变成四个人的过往。

场子热起来之后,同学的节目逐个登上了舞台,接下来几个节目是高年级的同学带来的。

贺朗阁站在班级之后踏实地看着节目,偶尔看到精彩处就忍不住回过头来抓许囱的衣服,一只手攥着许囱的衣角,另一只手一个劲儿往台上精彩之处指着。

小同学们偷偷回头看贺老师的时候,几次都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于是,其中几个开始猫下身子说悄悄话。

“你们发现了吗,以前贺老师高兴的时候手总是习惯微微转身往后抓,像是在找什么人。我今天才知道,贺老师满脸兴高采烈的时候找的是哥哥。”

“贺老师根本就没有表面装的那么厉害,也还是一个高兴时会找哥哥的小屁孩。”

“你懂什么,贺老师那是全面发展,在外边是照顾我们的哥哥,在家里也是有人照顾的弟弟。”

贺朗阁根本不知道自己被班上小同学们夸赞全面发展这件事,只觉得拉着许囱的时候安心,一个人在外边久了,能这样被熟悉的人陪着,可给他舒服坏了。

快到贺朗阁班上的同学登场的时候,贺朗阁在班级前面示意大家离开座位,安静地走到后台列队。

等节目开始,贺朗阁就悄悄地蹲在后台的一侧,确保同学们逐个顺利上台。

虽然是简单的舞台剧,但要把全班三十多个同学都被安排上角色,保证每个人都有上台表演的机会。

从剧本撰写到舞台设计,都是贺朗阁组织同学们在课余时间一起制作完成的,贺朗阁默默学着贺济川的样子,在这小小的木制舞台上,摸爬滚打了一个月。

一群小演员们在台上演绎着台词,舞动着四肢,他们或严肃,或童趣,姿态各异,但无论是在台上怎样表现的同学,他们每个人都像种子,一粒粒被种下的充满生机的种子,共同拥有着渺小的现在和磅礴的未来。

至于现在和未来之间生长的过程呢,希望他们每一刻都要如同此刻这般开心自在地,也备受关心和注视地度过。

每一个场景,同学们都完成得很好,观众们被舞台上精巧的机关和相继出场的一个个意想不到的角色所吸引。

只有许囱注意到了,在舞台侧面的贺朗阁一直紧绷着的情绪。

二十分钟后,最后一句台词被说完,背景音乐终止的时刻,贺朗阁带着谢谢拟他们各自拉响了礼花炮,彩色飘带刹时充斥了整个小礼堂。

缤纷的色彩倏然出现,又缓慢地落下,这是贺朗阁为同学们顺利结束演出的庆祝,也是贺朗阁与三十几位小同学匆忙发生又悠长持久的告别。

演出结束趁校长发表总结演讲时,许囱陪着贺朗阁回办公室搬给孩子们准备的礼物,这才寻到机会和贺朗阁单独相处一会儿。

等回到办公室,许囱独自关上了门,转过身来,问贺朗阁是不是难过了。

贺朗阁正背对着许囱,蹲在地上往纸箱里装东西,听到许囱的话,有些犹豫地转过身来。

果然,许囱在身边的时候,贺朗阁会变得柔软,不自觉地蜷缩,直到身体的一部分贴紧地感受着自己的另一部分。

大多时候,我们波涛汹涌的世界在别人的眼里都是悄无声息的,现实是这样的,也是这样的才会比较好,这样比较安全。

愈发隐秘的也就会愈发瑰丽,这样才让遇到另一个同频的灵魂发生得像是神迹。

其实就是最近有好多事都堆到一起发生了,分别、重逢、紧张、兴奋、依赖、无力,这些事情和感觉都被杂糅起来交替出现,让贺朗阁一时之间无法理清,又异常失落。

本来没什么大事,平淡地度过这一天就好了,许囱一问,贺朗阁反而有些发愣,在站起身来看到许囱的眼睛的一刻一下哭了出来。

许囱的眼睛里闪露着倾听自己的欲望,那副幽黑的眼睛安静又充满好奇,像大海般宁静专注,仿佛可以容纳下全部东西,包括自己。贺朗阁看得到,自己也会不自觉地向他流淌。

面对这样一双眼睛,贺朗阁又怎好不开门见山。

“我本以为我能帮到他们。”情绪的围栏如被冲击溃烂的堤坝,难以在许囱面前发挥效用,贺朗阁自己都被自己发出的近乎颤抖的声音吓了一跳。

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贺朗阁竟然狂妄自大地以为自己可以帮到他们。

“但那都是我高高在上的自我预想,我总是以为我只要是来了这里,绝对能帮助他们改变些什么。”贺朗阁的声音涣散成了哽咽,继而又低沉下去。

贺朗阁这段日子的压力其实很大,对今天的演出一直紧张得要命,被搬上大银幕面对千百万双眼睛的检验时这么紧张过。但贺朗阁觉得自己并没有整理好这份压力,所以从未向外传达过自己的想法,没有想到,会在今天被许囱察觉。

许囱立马上前环住贺朗阁的身体,宽大有力的手掌不断呼噜着贺朗阁的后脑勺,贺朗阁才算是收敛了一些情绪,解释道:“我离他们太远了,而这件事让我在第一个孩子走进我的办公室之后就变得手足无措了。”

贺朗阁坦诚地承认着自己挫败的情绪和长久的遗憾。

“那时第一个孩子决定对我敞开心扉,走进办公室后,他跟我说,他爸爸现在52岁,妈妈37岁,有一个弟弟3个月,奶奶80岁,他20的时候弟弟才不到十岁,他的责任太重了的时候,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那时候我意识到奶奶把我保护得很好,她和老贺的想法成功了。”

“后来有同学过来问我,为什么和弟弟吵架的时候,妈妈总是责怪和惩罚她,为什么唯一疼爱她的姥爷会这么快的离开。”

“为什么爸爸妈妈分开之后,没有一个人愿意带她走,哪怕是回来看看自己。”

……

这里的条件从没有外界的人想象得那么差,困住人的是那些如大山般压在孩子身上的看法、观念、现实,这些东西轻得如同尘埃,却如网一般无处不在。

贺朗阁能够毫不费力地回忆起任何一段对话,那些困住孩子们的网,也在无数个充满信赖的分享的瞬间,困住了他。

“我想安慰他们没关系的,可我说不出来,他们的事情落在我身上的时候太有关系了。”贺朗阁已经全然冷静下来了,神色有些茫然:“我能提供给他们的帮助和建议,好像也无足轻重。”

“后来,我只好让他们说下去,一遍一遍地说,我就在他们眼前一遍一遍地听,也分享我的经历,希望这样会让他们感觉好一点,能够轻松一点。”

贺朗阁自嘲地说道:“现在我像个逃兵要离开了,不是因为完成些什么了,仅仅是因为时间到了。”

“不会。”许囱摇摇头,试探地凝视着贺朗阁的眼睛:“你自己也知道不是的。”

贺朗阁不知道怎么提供帮助的时候,就靠时间来磨,陪伴总归是对的。

后来,不知道同学们从哪得知贺朗阁是演电影的,就让他也教他们,渐渐地,这部舞台剧就被打磨出来了。

这部剧是贺朗阁在耘溪迷茫时候的拯救,把精力放在上面,贺朗阁知道自己是在为孩子们做着事情的,无措的感觉就会被一点点消减。

即使年龄相差、经历相异,大家共同沉湎着做着这样一场梦,在编织的土地共赴南墙,在想象的枝头采撷春光。

演出结束了,贺朗阁也从戏剧里苏醒,意识到自己终究被时间的浪涛推动着前进,到离开的时候了。

其实,许囱他们来之前,贺朗阁就已经问过同学们在这么多人面前演出会不会害怕了。

同学们说不怕,贺朗阁说好,希望他们能大声地演。

也大声地长大。

许囱知道,贺朗阁只是一时间忍受了太多的真实。

总归会留有遗憾的,但是不是,还有未来呢。

许囱没有过多地劝诫贺朗阁想开一点,他知道贺朗阁比谁都明白世间的道理,就是一时压力太大了。

许囱就这么看着贺朗阁讲述完一切,适时地揉揉贺朗阁的肩头,手指揉搓着贺朗阁今天长久站立之后已经僵硬的脊柱。

虽然许囱会在脑海里习惯性地把贺朗阁圈入自己想保护的领域,总是下意识地使用“他的贺朗阁”这样的话语,但许囱知道,“他的贺朗阁”的说法,仅仅是因为亲密,贺朗阁从来不是拘于自己的一方天地的贺朗阁。

他会被很多事情惹哭,在认真地用力地感知世界,从来不把风雨当做考验,从来不把时光留下的折印当做是伤痕,在好好长大。

许囱把面前的贺朗阁揽得更紧,双唇在贺朗阁的脸颊旁摩挲着开口:“好了,贺老师。”又忍不住亲了亲贺朗阁红肿着的眼睛。

亲了一会儿,贺朗阁在许囱不厌其烦的安抚之中收拾好了情绪,抬起头催促许囱快回去。

“快走,快走,趁着那书记、村长、村里的百事通、还有各位村民都还在礼堂没走呢。”贺朗阁一边配合着许囱用湿巾揉搓着自己的眼睛,一边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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