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调整好状态的贺朗阁代替夏奶奶出征麻将桌。输了一下午之后,更难受了。
夏蜓一边看自己孙子给老姐妹点炮儿一边笑,贺朗阁无数次发问老太太究竟是哪边的。
后来贺朗阁试图向许囱寻求帮助,结果许囱越指点,输得越多,两个人一起败下阵来。
“老夏,你们家这两个小朋友真好啊!”
“现在能陪老人玩一下午牌的年轻人上哪找啊。”
这三个奶奶是从小看着贺朗阁长大的,贺朗阁上大学之后,她们碰到贺朗阁的次数并不多,临走的时候一直啧啧感慨他长大了。
夏蜓一边送老姐妹出门,一边笑着说:“许囱真是好孩子,我们家小阁啊,他单纯就是牌瘾大。”
三个奶奶被夏蜓逗得好一阵笑,又调侃道:“得了吧,你们家小阁,是最会哄你开心的。”
“要不我说,还是老夏命好。”
要离开缦廊的时候,贺朗阁还是坚持要送许囱回去,许囱执拗不过,就把驾驶位交给了贺朗阁,换位置的时候往贺朗阁的手里塞了盒巧克力。
贺朗阁每次从北檐回家,都会先从宿舍楼下买一盒健达巧克力再走,每次换一个交通工具的时候就吃一条,公交、地铁到高铁站、高铁到缦廊、再打车回家,四条巧克力,吃完正好到家。
许囱不知道贺朗阁买巧克力的含义,只是注意到他每次回家都会买,上午在超市就也顺手买了一条,放在外套口袋里,等到出发的时候塞给贺朗阁。
贺朗阁抽出一条递给许囱,自己也剥开了一条塞到嘴里,汹涌的甜瞬间漫至喉咙,贺朗阁咽了咽口水,踩车给油。
两个人都有点累了,一路上话都不多,沉默了好久许囱才冒出一句话:“谢谢拟打算十二月的时候出国交流,跟你说过了吗,他前一段日子找我要贺褒途的联系方式,说想要咨询一点事情。”
贺朗阁摇了摇头,问道:“费醉知道吗?”
“费醉帮他选的国家和学校。”
贺朗阁听到许囱的回答,想都没想,直接放心地说:“那就好。”
许囱笑了笑,怀疑道:“你也不问问走多久,关心一下他。”
“费醉都同意了,肯定就没问题。”费醉一向是沉稳有主见的,贺朗阁在面临选择的时候,总是习惯去询问费醉的意见,谢谢拟就不用说了,从小就听他的。
既然是费醉给谢谢拟选的,那肯定是可以放心的。
许囱附和地点了点头,又偏过身子问:“刚才看你脖子有点不舒服了,是不是,这么赶行程,不难受才怪。”
贺朗阁开车次数并不算多,所以上车以后一直专注地看着路况,没有注意到许囱的眼神:“我自己带着膏药呢,没事儿。”
到红灯的时候,贺朗阁把背包里的膏药取出来贴到了脖子上,中间一块,左右两边各一块。
贺朗阁贴膏药一向浪费,也没办法,谁让总是有人给买呢。
“许囱,你脸有点红。”贺朗阁趁着红灯扭头看了眼许囱,发现他嘴巴有些白,脸却红彤彤的一片。
“可能有点感冒,但应该没发烧。”许囱喃喃道。
“睡一小会儿吧,我开着没问题的,你不用一直盯着。”
“嗯。”许囱答应,确实是生病了,声音听着都小了。
等到下一个红灯的时候,贺朗阁把放在后边的外套也递给了许囱。
外套碰到许囱的一瞬间,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一个脖子难受得要命,一个在热腾腾地发烧。
“我们俩啊,可太惨了。”许囱一边弯着眼睛笑一边叹息道。
最终,贺朗阁没有在那天晚上坐原计划的航班飞走,跟导演和同组的其他演员发了消息,拜托他们换了一场戏,说自己第二天下午才能到剧组。
习惯了自在一个人,一旦意识到自己产生了放心不下另一个人的感觉,难免会觉得新鲜,所以许囱这次得病应该不是很严重,贺朗阁还是索性放任这种难得的情绪发酵,并采取实际行动予以支持。
许囱醒来的时候,注意到贺朗阁还在开车,于是看了眼表,才过了二十分钟。
“你在往哪开啊?”许囱看着周围闪过的光景不太对,担心贺朗阁认错路了。
贺朗阁正专注开车,被许囱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小跳,微皱眉头,又迅速舒展回答道:“带你去看星星。”指的是从医院的玻璃落地窗里看星星。
许囱的体温升得有些凶,不一会儿,脸就红得可怕,贺朗阁本想买些退烧药就可以的,这下看来,还是拉去医院输下液比较保险。
“好啊。”刚才不觉得,睡一觉醒来之后许囱脑袋变得晕乎乎的,嘴角上扬的时候才发觉嘴巴干得要命,困意压得眼睛不自主地又闭上。
这傻子咋也不细问问就放心睡觉啊,谁家好人会突然拉着他去城里看星星啊。“睡一会儿,别笑了。”贺朗阁的语气里带着警告。
许囱强撑开眼皮,啧了一声,又轻轻叹了口气:“有点不舍得。”
贺朗阁握着方向盘,趁着前面没车转头看了一眼许囱,威胁道:“那一起眯一会儿吧。”
许囱虽然知道贺朗阁干不出一边开车一边闭上眼这种荒谬的事情,但还是立马乖巧把座椅放下,躺平说:“那还是我自己眯一会吧。”
九点多的时候,贺朗阁把车停到了第三人民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光线昏暗,勉强能看到贺朗阁皱着的眉头,许囱笑了笑,干脆利落地起了身准备跟贺朗阁走,脑袋却明显地感觉到昏沉。
已经有四五年没有烧到这么严重过了,烧这么一次还赶上贺朗阁要走的时候,有些丢人,但都这样了,索性依赖一下靠谱的贺朗阁吧。
许囱眯了眯眼睛,看向贺朗阁,装傻充愣地问:“星星呢?”
贺朗阁没来过这里,把车停下来都费劲,更不知道楼上的窗户能不能看到外边的天空,不如现在这里把问题解决了,于是面无表情地锤了两下胸,还嗷嗷了两声,刚做完就无比后悔,好冷,好破……
但至少不会又落得一个骗了许囱的下场。
许囱生病后更没有精力分出来憋笑用了,呲着大牙还没说话,就被贺朗阁拦住了:“少废话,快走!”
许囱心满意足地被贺朗阁拖着走,心里像打了胜仗一样。要知道,以前的贺朗阁是绝对不会做这些东西的。
许囱再醒来的时候,体温已经降到了37度,精神明显好了一些,于是开始问东问西。
“飞机怎么办?”
“等我呢,我不去,它不敢飞。”
“那剧组也要等你吗?”
“对啊,没我,剧组完全转不起来。”
贺朗阁看许囱烧得迷糊的样子,就忍不住还用猩猩那套哄小孩子的方式逗他。
见贺朗阁已经飘起来了,许囱微微起身摸了摸贺朗阁的额头,说:“我看还是你烧得比较严重。”又假势挪了挪身子,把自己的病床腾出了半个人身的位置:“来,你躺这儿吧。”
还有心思在这里配合自己,贺朗阁知道许囱好一点了,抿了抿嘴巴说:“怎么了,今天要是没我,你也不行。”
许囱立即应道:“对啊,没你我可真是不行。”
许囱知道贺朗阁喜欢在这种时候被夸一夸,自然不会让他多等。
贺朗阁很受用,抬眼注意到许囱的点滴快见底了,扭头问许囱:“可以再闭一下眼睛吗,假装还是睡着的样子,刚刚忘了拍照留念,就一下,假装很虚弱很需要我的样子。”
许囱于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不忘把嘴唇紧闭,眉毛皱起,作出很难受的样子,中途还不忘转了转脑袋,对准贺朗阁的镜头,直到听到贺朗阁说好了。
许囱小声说道:“什么叫假装虚弱,我是真难受。”
“是真难受,我也是真心疼。”贺朗阁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礼尚往来地配合许囱。
下一秒,贺朗阁把手机屏幕转向了许囱,上边是自己的□□二维码。
贺朗阁也是才发现,在一起这么久,两个人竟然没有□□好友。
“加我,把刚才的照片发给你。”贺朗阁指挥道。
许囱左手在输液,只好用右手在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一边扫一边问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用□□了?”
贺朗阁解释:“你刚才睡觉的时候,我给自己买了个特酷的气泡,不用就白费了。”
片刻之后,许囱看着自己聊天界面上好友通过的消息,被一个屁股着火的水獭图形包裹着,试图更加深入地理解贺朗阁口中的“特酷”。
在接收了照片之后,许囱没说话,自己默默地去皮肤商城找反击的气泡去了。
输完液回到许囱的公寓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贺朗阁推门进去,发现客厅被许囱布置得比以前要有生气得多,除了拐角处靠近小花园的房间还是一件家具都没有。
贺朗阁顺手把药放在了餐桌上,跟着许囱去了他的房间。
许囱房间中的床却尤其大,占据卧室中间的位置,以一副一个人睡绝对会浪费空间的态势呈现在贺朗阁的眼前。
贺朗阁见过许囱以前的房间的照片,一张床规规矩矩地坐落在房间的角落,不像眼前这样大张旗鼓地摆放在中间。
小时候贺朗阁见过邻居夫妇搬过来,为已出嫁的女儿装修属于她的房间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装修的,说是女儿带着女婿回家住的时候,两边下床都方便。
贺朗阁的脑子不由自主地窜到了那个时候的记忆,他很快就把脑袋里让人害羞的念头打消了,也绝对不会主动询问许囱为什么把房间布置成这样。
只是在许囱沿着床尾绕到床的右侧躺上去之后,自己躺在了左边。
许囱的这一晚是摇晃的,模糊的。体温比平时偏高了一点,意识自然要比平时模糊一点。
贺朗阁的这一晚却无比清晰,贺朗阁注视一会儿许囱的房间,就扭头看一会儿许囱。许囱好几天都不在家,暖气是刚刚进家才打开的,房间的空气还很冷,许囱偏高的体温让贺朗阁觉得自己在被子里窝藏了一个夏天。
一整天都在忙,这会儿才有时间回味,贺朗阁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落魄。
谁的狐狸尾巴被看到了,不会感觉慌张呢。贺朗阁莫名感觉自己有一种西游记里的妖怪现原形的感觉。
又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贺朗阁拿起手机,看了没有两秒,就匆匆放下了,将目光接着移回了黑暗。
对方越带给自己安全舒适的感觉,贺朗阁就会越觉得危险。
那时候告诉许囱可以随时离开,不必忠诚,都是嘴硬的。
但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贺朗阁却意识到了问题。
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这种危险境地的呢,变成了更加依赖的那个,成为了更加害怕分开的那个。
贺朗阁依旧胡乱使用着大一学年学到的占卜技能,无需理性,无需依据,贺朗阁的脑袋里不断回响着对自己未来的预言,似乎难以脱离与发生改变:我貌似,永远会不可救药地依赖许囱。
一会儿贺朗阁感觉自己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在黑暗中摸索点开手机后,注意到了□□软件上的红色圆圈,不用看就知道是许囱。
“冷不冷?”消息被一个橘黄色的气泡包裹着,气泡的右上角是……
贺朗阁眨巴了两下眼睛,才确认气泡右上角的是自己的脸。怎么□□还能找到粉丝用他小时候演戏的照片做成的气泡啊,还被许囱找到了。
“你小子,发烧不睡觉是吧。”贺朗阁回复。
“刚又醒了,看你还没睡觉,就偷摸在被子里发了消息。”
两个人就躺在一起,偏要在这里一直发消息。
“所以,冷不冷?”许囱先开了口。
贺朗阁还没给出回应,许囱便转过身来,靠近了自己,衣服面料蹭过被子发出沙沙的声音,一只手臂轻轻覆盖在了自己的背,贺朗阁也流入了面前的人的怀抱。
“冷就抱一下吧,一会儿就好了。”许囱的声音带着鼻息,疲惫的感觉萦绕着他所有的器官,从紧贴着贺朗阁的地方传导到身体中较远的地方,许囱又在感觉被疗愈。
四下静悄悄,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窗外的树叶伴随着夜风轻轻地摇,投入在房间里的影子也是,骚动着少年的心。
许囱的眼睛微阖着,嘴角向下瞥了一下:“可惜了。”
贺朗阁的发顶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