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之夜。

月色的清辉落在深蓝色的海面，海浪微微起伏，夜晚的大海是深沉的，充满杀机的。

一个白衣白发的人仰躺在一起一伏的浪潮上，目视着悬崖方向。

半空中跃起一个女子的身影，海风将她身上的绿色沙罗吹起，她像一只绿色的蝴蝶，从悬崖边落下来。

相柳笑睨着她，身着绿色纱罗的陌生女子有着另一副清丽的面容，以一种不可挽回之势落向他。

胸口传来蛊虫的悸动，确认了目前女子的身份。

王姬殿下，别来无恙。

小夭为了甩开阿念，从悬崖往海里跳，她眯着眼睛准备被海水吞没，只看到漆黑入墨的海面上，一个白衣白发的人正仰躺着，笑着看她。

她突然就没有那么想跳到海水里了。

半空中她努力的抓挠，想要偏离落入海水的路线，虽然很不雅观，但是落入大海总比落入妖怪手里要好一些吧。

于是她狗刨一样，往一边抓挠，直到发现毫无用处，离海面越来越近，于是赶紧捂上了自己的脸。

正当她以为自己会砸出滔天巨浪的时候，相柳下沉，灵力让海水形成了柔和的怀抱，她像落入了一个柔软的垫子，舒舒服服的被海水浸没。

认不出我，认不出我。

她心里一边打鼓，一边祈祷。

她的手被相柳带了些微凉的手抓住，慢慢潜入海底。

小夭随着相柳在海底游动，海底风景是美丽滴，海水温度是适宜滴，牵手的相柳大人是美貌滴，但氧气是慢慢没有滴。

小夭试图甩开相柳的手，被相柳更用力地握住，她看向相柳，相柳也在端详着她。

她感觉时间过得如此漫长，以至于她觉得相柳的视线从她左脸扫到右脸仿佛经过了一个大荒的距离。

小夭憋得眼泪直流，如果不是在水里，她一定给相柳跪下了。

相柳挑唇笑着，更加攥紧了她的手，甚至还指了指自己的唇。

“相柳大人，您可是第一次见我。”

小夭嘴里呜呜呜，音节发出也听不清。

反正顶着一副陌生的面容，就算亲了他也不认识。

反正妖怪只分公母，不分美丑。

想到这里，小夭连忙凑上前去，准备吸气。

相柳的唇和他带给人冷硬的印象完全不同，是柔软潮湿的。

相柳盯着面前陌生面容的女子，小夭连着猛吸几口气，把他逗笑了。

看来还真的把她憋坏了。

相柳带着她往上浮，直到两人浮出水面

小夭哇的的一声把吸入的海水吐出来，然后疯狂的咳嗽，一边咳嗽一边想该怎么和相柳说话。

“今日初次见面……”小夭刚开口，就被相柳打断了。

“蛊还没死。”

相柳的声音凉凉的响在耳边。

小夭欲哭无泪，本来想装作不认识赖账，忘了蛊虫见到她会给相柳提示这回事了。

有着相柳的灵力支撑，身下的海水像一个柔软的垫子，小夭看着四周茫茫的大海，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两人，月色的清辉洒在他俩身上，映得他白衣白发更加俊美。

“我以为你认不出我的。”

小夭懊恼，相柳拨弄她的湿发，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

“这就是你的真容？”

“嗯。”

“果然和那具假身体不同。”

“当然不同了，那可有大不同！在你们妖怪看来，之前我是公的，现在我可是母的了！”

小夭说完，看到相柳若有若无的笑意转瞬即逝，忍不住后缩了一下。

“你想干什么。”

相柳拾起小夭一缕长发，带了些模棱两可的意味，“你很会骗人。”

小夭不敢动。

相柳冷笑，

“王姬殿下，你说过的话还有哪些是假的，不如今天一次坦白，我不会杀你的。”

相柳的手指轻捏着她的喉咙，捏得她有些害怕，这一使劲，一个嘎嘣脆，她小命不就完蛋了。

“我只是有点分不清性别而已，之前咱们做兄弟，现在也可做姐妹嘛。”小夭轻轻握住捏着她命运的手，“别动不动就掐人脖子，这样多危险啊。”

相柳视线落在小夭讨好的脸上，她一脸讪笑，倒与她之前的小六神情有些重合。

一瞬间，他鬼使神差地听她的话，松开了手。

小夭在自己身上摸索片刻，找到一个湿淋淋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把五颜六色的药丸，舒了一口气，还好没坏。

“要不要尝尝。”小夭将掌心药丸递给相柳。

相柳瞥了一眼面前水淋淋的小夭，只有那双眼睛清亮让他不忍拒绝，便抓起来一颗颗放在嘴里。

味道千奇百怪，是她这个骗子的手笔。

随身携带，确实有心。

“怎么样，这可是我千辛万苦废寝忘食为您查阅各种医书炼制的。”

“凑合。”

“还是凑合啊。”面前小夭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弯着嘴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你还一直想毒倒我。”

他淡淡道。

“那是，想我一代毒神，经历最大的挫折就是你这个九头妖了。”

小夭晃晃脑袋，得意道。

“3”

“2”

“1”

“倒！”

面前的相柳静静地看着她。

小夭突然心口一窒，面前的男人的目光仿佛千丝万缕，笼罩住她，让她第一次出现想逃脱的感觉。

是初见，也是重逢。

小夭勉强笑笑，检查了一下他的手。

“啊……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相柳不屑地笑，“你想要有什么反应。”

“此款毒药，毒性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吃完它手掌里面会绽放出一只大王八。”

哗啦一声。

小夭被相柳扇进水里。

“你对待女孩子，怎么一点也不温柔啊。”

相柳施施然背起手，“不好意思，我也分不清性别而已。”

好吧，跟相柳确实没啥好说的。

“那我们现在都分清性别了。”小夭讨好地笑，“要不你把我送回岸上，反正也顺路。”

相柳挑眉，“顺哪里的路？”

也是，人老家是大海，跟你顺什么路。

“要不再做一个交易，让你吸血，你再送我回去。”

“嗯？”

小夭解衣扣的手一滞，她望向相柳。

相柳的神情让她感觉有些陌生，性别的变换，让她感觉到她与相柳的关系有一些变化。

但具体是什么变化，她也说不出来。

她暗道，变回女装反倒多愁善感了起来，之前吸了那么多次血，异样的感觉都没有今天强烈。

相柳略微思索，上前将小夭拉起来。

借着月亮的清辉，小夭才看见他胸口的一抹血色。

“你受伤了？”

“小伤。”

“那就好。”

小夭不知道他在掩饰什么，想到等了一夜的璟，不由得苦笑。

相柳注视着面前的小夭，女子如玉般洁白的颈部，一抹暗红尤为刺眼。

再见到她时，她改变了自己模样，也忘记了同生共死的蛊，更想离他远远的。

水里她昏迷的时候，他便留下了这个印记。

想到她如今已是高辛王姬，他慢慢伸出手，想将那印记抹去。

“涂山家那没用的狐狸还和你在一起吗。”

小夭的脸噌的一下变得通红。

看到小夭的反应，相柳冷笑，将手收了回来。

“你今晚要见的人是他？”

小夭绝不敢骗他，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嗯了一声。

相柳冷笑，放开了小夭，身子向远处飘去。

“喂！喂！别走！你把我丢在这里，我怎么回去？”

相柳笑道，“游回去。”

小夭嘴里一边骂相柳，一边往五神山游去。

不知游了多久，直到看到一个人影固执地立在那里。

那人看见了她，飞跃下岩壁，跳进大海，游向她。

终于，到岸了。

小夭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