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太子殿下。”见到褚煜，陆明廷和裴扬两人齐齐行礼。
“不必拘束。”褚煜把两人拉到椅子前坐下，又唤来小厮准备茶水。
三人多年未见，一边喝茶，一边商讨着下一步打算，聊到了后半夜。
“殿下舟车劳顿，时候不早了，不打扰殿下休息了。”陆明廷起身告辞，“长安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殿下，日后会面，我会让飞宴过来，带殿下过去。”
陆明廷的安排一向滴水不漏，褚煜没什么异议，就依着陆明廷的安排来了。
“这几日我要同皇帝商讨公主和亲的事宜，怕是抽不出空来，等我闲了，让飞安送消息。”
“好，这些日子长风也留在这里，帮飞安分担一些。”
褚煜点点头，又走上前拍拍陆明廷的肩：“予安，别忘了带我见洛小姐。”
“嗯，殿下留步吧，我和裴扬该告辞了。”
翌日，陆明廷一早就让飞宴盯着洛宅，并叮嘱如果洛云舒起床了，就告诉自己。
洛云舒猜到昨晚陆明廷和裴扬会去见这位北渝太子，明月客栈的人也无暇关注自己，趁此机会解决了一个单子。
夜里又下了雪，洛云舒正好补觉。直到接近午时，她才悠悠地推开门走进院里，开始练功。
飞宴看到洛云舒在院里练功后，很快回到明月客栈告诉了陆明廷。
陆明廷估摸着时间，半个时辰后，敲响了洛宅的门。
洛云舒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陆明廷一个人系着青绿色的披风，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陆老板今日怎么又想起走正门了？”洛云舒把陆明廷带到屋内，燃起了火炉。
陆明廷轻车熟路地找出茶叶茶具，开始沏茶。
“有正事要和你聊。”
虽然说着是正事，陆明廷的语气却没有半分紧迫，手上倒茶的动作也不紧不慢。
洛云舒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她坐到陆明廷对面，撑着下巴，看着对面人行云流水的动作，静静等待着。
屋内一时间只有水流声和火焰噼啪声。
陆明廷把斟满茶的茶杯推到洛云舒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把茶壶放回火炉上，才开口道：“太子进城后，我一直等着你来问我，我的真实身份，你没有来，所以我来找你了。”
洛云舒没有回答，默默听着。
“北渝太子褚煜，是我的表兄。”陆明廷继续说着，“家母是当今北渝皇帝的妹妹，昭和公主，家父是北渝殿前大将军，陆羿。陆明廷，我的名字。”
洛云舒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又问道：“北渝太子，为何要见我？”
陆明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当然知道，褚煜想见洛云舒，是因为看出了自己对她的感情，想要满足好奇心，看看到底是何许人。
但这必定还不能和洛云舒说起。
微微停顿后，陆明廷开口：“太子殿下自小仰慕洛将军，洛将军尚有后人在世，他很激动。”
沉默的变成了洛云舒，良久，她才说出一句：“多谢。”
洛云舒又问：“太子来使，想来你们，也都要跟着回燕都了吧？”
陆明廷点点头，没有否认：“不止是我们，太子殿下此番前来，更是为了商讨公主和亲一事。”
“和亲？”洛云舒当然已经隐隐听说了公主要和亲去北渝的消息，却并不知道具体的和亲对象，“公主和亲的对象，是太子？”
“是。”陆明廷答得很快，他知道洛云舒现在心里有很多问题，只静静地等着她问。
“公主和亲，必为正妻，一国储君，为何要娶邻国公主做正妻？”
陆明廷给洛云舒空了的茶杯又续上茶水，才开始讲解其中关窍。
“几十年前起，北渝朝政被世家大族把持，朝廷官员，十之八九出自世家。世家把持朝纲，积弊日久。和现在的大齐一样。”
陆明廷抿了口茶，又继续道：“十多年前，北渝寒门学子不满官场被世家限制，联合进宫上书，认为需要和大齐一样，开科举取士，让寒门学子和世家子弟有同等的机会入仕。”
“科举按制度完全实施，是在七年前太子殿下开始监国的时候。寒门学子虽然有了入仕途径，却难以抵抗根基深厚的世家，为了与世家分庭抗礼，寒门联合起来，组成了党派，称之为书学派。”
“书学派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声势浩大，在朝堂上与世家争锋相对。太子殿下作为储君，皇室很早就开始为他选妃。世家和书学派都推荐了人选。”
洛云舒了然：“推荐的人选，都是各自派系选出来的政治牺牲品。”
“不错，”陆明廷点点头，“太子殿下不愿因此受任何一派的掣肘，正好北渝与大齐有和亲之约，借此也好堵住两派之口。”
“好计策。”洛云舒夸道。
和亲是很久之前便定下的传统，不管是世家还是书学派，都不好再多说什么。
“但是，又如何保证，两派不往东宫塞侧妃？”洛云舒又问。
陆明廷笑着看她，道：“北渝传统，越是富庶人家，越没有娶小妾的，也因此，排得上号能有机会嫁给太子殿下的女子，大都也不愿做小。”
末了，陆明廷又补充道：“当然，如果太子殿下日后登基，那又不一样了。凭着为皇室开枝散叶的由头，大族也会送些旁支庶女进宫。”
洛云舒听完，只是默默喝茶，半晌才评价道：“倒是区别对待。”
“不娶小妾，也不代表不在府里养情人。”陆明廷语气不屑，充满了厌恶，“不过是表面惺惺作态而已。”
“你们，要和太子一起回燕都吗？”
洛云舒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嗯。公主也会一起去燕都。”陆明廷的视线从炉子上的茶壶转移到洛云舒的脸上，桃花眼里盛满了不知名的情绪，“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洛云舒摇摇头：“不知道。”
她没法很快离开，玄清门、十刃堂，有很多东西都需要她处理。
所以她没法给陆明廷保证。
陆明廷知道她会这么说，却还是难掩落寞：“我等你。”
“快要过年了。”洛云舒没头没尾地发出一句感叹。
“嗯，要过年了。”陆明廷应道。
“我要回玄清山守岁过年，一起吗？山上热闹，你们几个在客栈，还挺冷清的。”
“多谢好意，太子殿下还在城中，我们断没有离开的道理。”
想想也是，洛云舒点点头，没再提起。
陆明廷回到明月客栈后，飞宴告诉他，长风来过了，说褚煜让他们夜里去一趟长兴坊，有事情要商量。
等到夜里陆明廷和裴扬到长兴坊的时候，看到的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褚煜。
“出什么事了？”裴扬问道。
褚煜抬头，见是他们两人，吩咐飞安让小厮倒茶来，随后才道：“傅孜戎这个老狐狸，他要派魏柏生去镇守北境！”
陆明廷瞬间反应过来，公主去和亲，傅孜戎依旧不放心，担心北渝有什么小动作，大齐北境与北渝接壤，稍有风吹草动，便可以直接出兵。
多年前北渝与大齐和谈时，双方都把北境驻守的兵力撤回了大半，以示和平之意。如今大齐要派魏柏生镇守北境，也势必会增加兵力。
而傅孜戎可以靠着轻飘飘的一句“担忧女儿”，让北渝硬生生吃下这个哑巴亏。
“魏柏生？那老头那么大年纪了，还会愿意去北境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裴扬毫不客气地嗤笑道。
“他儿子妹妹都在长安，都被傅孜戎紧紧捏着，他哪能不去？”陆明廷顺着裴扬的话讲，“但傅孜戎这样做，魏柏生也难免会和他离心。殿下不必过于忧虑。”
“话虽如此，可还是被大齐将了一军。”褚煜眉头紧皱，手中紧紧握着茶杯。
“我们也可暗中增加兵力，不被发现即可。”陆明廷走到舆图前，指着北渝境内离北境最近的城镇，雁门，“雁门一带多流商，让士兵装成流商的样子，逐步一批批进入雁门，虽会多花些时间，但可不被觉察。”
褚煜的表情有所缓和，点头道：“此法可行，我立即修书一封，快马送回燕都。”
几人又坐回位置上，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今日我去见了洛小姐，告诉她了一些事情。”陆明廷说着。
裴扬对此显然很感兴趣：“阿笙什么反应？”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把心情写脸上？”陆明廷呛了裴扬一句，又说，“她聪明，应该早就猜到了。”
“就这几日，让我认识认识洛小姐。”褚煜开口，“明后日没什么事，予安找个时间。”
“嗯，我来安排。”房间内的气氛稍稍活跃起来，陆明廷又道，“阿笙邀请我和裴扬一起去玄清山过年守岁，怕我们冷清。”
“可惜了，”裴扬一副遗憾的样子，“要是太子殿下没来长安，我们就能去咯。”
“怎么，我在这影响了你们？”褚煜跟着一起开玩笑。
“殿下你怎么这样揣测我呢？我这不是想着多少年没和殿下一起过年了，倍感想念啊！”裴扬打趣道。
“就你会贫！”褚煜早已习惯了裴扬的个性，很久没有人和自己斗嘴，他也有些不适应。
和裴扬打完嘴仗，褚煜提起火炉上的茶壶添茶，看见站在一旁的长风和飞宴满脸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有什么话想说就说。”褚煜看着两人说。
两人互相推诿了一阵，长风才支支吾吾开口：“老大，我觉得……你还是跟洛小姐去一趟吧……”
“为何？”陆明廷不解。
“老大你还记不记得洛小姐出城回山，祭拜师娘那一次？”
陆明廷点头。
“洛小姐有个后辈，自告奋勇和洛小姐比试，虽然没打过洛小姐，但是洛小姐在山上那几天，他天天都到洛小姐面前献殷勤……”
陆明廷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几丝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