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天籁小说网 > 秦王扫六合[嬴政水仙] >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风雪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风雪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在回去的路上,赵政问过蒙毅,问他那卷竹简为何不送往咸阳,而是星夜兼程地往秦王所在送了去。

蒙毅的回答是:“秦大人病重在床时仍旧惦念着这卷竹简,千叮咛万嘱咐说要交到王上手中。

底下人以为是什么重要之事,便一刻也不敢耽搁地送了过来。”

赵政摩挲着竹简,唇角弯起一丝弧度,他险先就不记得自己的记忆是有缺的了,如今又被提醒了一番,想来是他自己的手笔,他所遗忘的就那般重要吗?哪怕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要竭尽所能地保留这个认知。

想来他所遗忘的便是他这段时间来的怅然若失,哪怕什么都不记得了可现下的心情依然会告诉你。

“原来如此。”赵政不以为意地应了句,他翻阅着另一册竹简,那上面的人名密密麻麻,其实许多人赵政连名字和脸都对不上,更不用提他们的能力秉性了,不过除却品级高的近臣,其余的自有底下人替他操心,“天下初定,寡人打算让你的兄长屯兵九原,一是为戍边练兵,二是为监修长城。

你有什么意见吗?”

这一切都是为了来日北击匈奴做准备。

这一路上,蒙毅与赵政同车同宿,如今在车驾上不方便行礼,遂颔首婉拒道:“蒙家与微臣承蒙王上器重,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臣等当效死命以报王上,只是臣之兄长资历尚浅,恐不能当此大任。”

“哦?”赵政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如今六国尽灭,所有人都以为国家用不到武将与谋臣了,也到了鸟尽弓藏的时候,会有人看不清时局自诩功高气焰嚣张,也会有人收敛锋芒谨小慎微,蒙家或许属于后者。

所谓君臣,他们之间哪怕离得再近也如隔云端:“那谁能当此大任?王翦?你的父亲蒙武?

自古英雄出少年,总要让你们历练历练。

你当寡人看不清你的心思?

若说功高震主,灭六国的功劳最高的应该是王家?

你是在害怕什么?

还是那句话若功臣不能得以善终便是寡人无能,你也不用操心寡人重用了你们蒙家多少人。

只要并无异心专心替寡人办事,寡人便不会做出‘狡兔死、走狗烹’的事。”

蒙毅应声请罪:“是臣出言无状,还请王上治罪。”

君主反复无常的代价总不是常人能承受,他们谨慎些留有退路也是情理之中,相较于野心过甚赵政更喜欢臣子们能够进退有度:“恕你无罪。”

不过作为君主从高处跌落的代价也不是赵政能承受的,君君臣臣,本就充满着信任与算计。

“秦维桢还在上郡?”若还在上郡,赵政便计划轻骑北上赶过去见他一面。

蒙毅答曰:“王上器重秦大人,如今病重,自然是命人接回了都城养病。”

赵政了然:“那好,大军正常回朝,而今夜你我便轻骑赶回咸阳。”

蒙毅欲要劝谏:“王上,使不得,若有万一……”

赵政打断了他的言语:“若有万一便是军中出了奸细,不是么?”

蒙毅不知所言,事实上他也清楚他是劝不动这位主子的,只能应声道:“是。”

于是入夜后,赵政便同蒙毅携数十轻骑连夜奔袭回到了咸阳。

在咸阳的时候觉得看腻了咸阳的景致,总是向往外面不同的风土人情,可远游在外的时日久了倒是会想要回家,虽然那宫墙偌大而又冰冷,却也会生出两分莫名的心安与眷恋来。

到咸阳的那天,万里沉云,白日里的天色也不甚明朗,到了黄昏时分,天空便飘起了鹅绒般的大雪,簌簌地落在了人间,落在了赵政的肩头。

天上的碎琼沾染了人间的温度,在肩头融化的水渍晕染开来,布料的颜色渐深风雪吹过,又似有凝涸的迹象。

也无星子也无月的夜色里难以看清前路,借着行灯的微光仰头能看见的只有无垠的深邃的漆黑。

“风雪甚急,不若王上先行回宫?”蒙毅下马为赵政递上了斗笠,可赵政回来又岂是因为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宫?

“不。”赵政接过斗笠戴上,连声音也沾染了风雪的寒意,“先同寡人去往秦维桢府上。”

蒙毅应声只得上马,或许是因为天色原因咸阳城中行人稀少,二人冒着风雪一路到了秦维桢住处,蒙毅轻扣门扉等待了片刻见无人应声,便又敲得急了些。

终于听见了门内的声响,许是有人疾行而来,边跑边叫嚷着:“来了来了。”

木门发出一声沉重而喑哑的声响,在这样的夜色中格外的清晰,开门的是府中的仆役,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认不得来人遂问了句:“二位是?”

蒙毅上前递出自己的照身贴(类似于身份证)之余又问道:“你们家大人近来身体怎么样了?”

仆役接过照身贴看了眼便换作了一副殷勤的神色,将照身贴递还给了蒙毅道:“回将军,我家大人的身体如今已经大好了。”

“大好了?”蒙毅将照身贴收回,不由得看向赵政,赵政也看向蒙毅,四目相对,眼中皆难掩惊异之色。

伤寒本是重疾,多少人死于此症,赵政也忍不住问了句:“敢问是哪位名医治好的秦大人?”

仆役回答:“是宫中的田医师。”

他?赵政倒不知道他的医术何时如此之高了,遂摘了斗笠将其立于门口后道:“引我去见你家大人。”

“诺。”仆役在前引路,带领着二人到了后院的一间房门前扣门道,“大人,蒙毅蒙将军到访。”

屋内仿佛并无声响,片刻后才有人着急忙慌地过来开门,目光局促言语间有些谨慎:“蒙将军怎么来了,快请进。

阿桂,备茶。”

秦维桢将二人迎了进去,才注意到赵政的存在,他讪笑着问道:“请问您是?”

赵政同蒙毅对视了一眼似有不解,转而问道:“你不认识我?”

秦维桢脸上闪过一丝心虚:“敢问大人,我们曾经见过?”

如今看来不是田医师的医术高超,而是他想见的人已经不在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赵政现在看见的秦维桢和他记忆中的人是除却相貌以外截然不同的两个,作为臣子竟然认不出他的君王。

情绪在面上不显,指甲却在掌心嵌出了血痕,好像又被什么人生生地剜去了一块血肉,本该是彻骨的疼却好像又没那样疼,赵政答:“不曾见过。”

赵政甩袖转身:“蒙毅,走吧。”

语毕便抬腿就走,也不顾身后之人的挽留,蒙毅只有应声跟上。

星夜兼程赶回来见秦维桢的是他,如今毫无波澜的也是他,怪不得世人皆道秦王刻薄寡恩。

不过顷刻,那漫天风雪便给人间盖了一层柔软的白,北风凌冽如刀,仿佛要生生给人刮去一层皮肉。

“事已至此,你先回家吧,寡人一个人走走。”行至府门,赵政取过了斗笠重新戴上,接过一盏白玉行灯漫步进了风雪中。

既是王上的吩咐,如今的蒙毅也心知多劝无益,万人空巷,望着那背影渐行渐远,竟瞧出了几分孤独来。等瞧不见了人影,蒙毅这才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风雪是冷冽的肃杀,赵政伸出那只持剑的手,寒酥落于掌心,冰凉却又温柔。

“‘上天同云,雨雪雰雰,益之以霢霂。既优既渥,既霑既足。生我百谷’。”赵政的心也跟着柔软了些,原先的沉重也稍有缓和,“如此风雪,想来今岁会是一个丰年。

风调雨顺,国运昌隆。”

那微弱的灯火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却又固执地亮着在夜色中成了唯一的光。

赵政彳亍着在夜色中行走,不知不觉行至甘罗府前,虽不至于常来常往,这府上的人却都认得赵政,无须通禀便轻易地进到了后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后院中满是愉悦的嬉闹声,竟是甘罗与舒窈在院中玩雪。

赵政有些看不得这场面,遂出声打断:“寡人不在,你们当真是闲情逸致。”

“王上?”二人异口同声,无比默契,“您怎么回来了?”

当真是“妻子好合,如鼓瑟琴”,赵政怎么有些羡慕这这场面呢?

赵政将这当作了自己家吩咐道:“寡人饿了,备膳。”

随即看向甘罗继续道:“到你房中说会话?”

甘罗煞有其事地行了一礼:“那王上请?”

临走前还牵过舒窈的手捏了捏对她耳语了句什么。

房中炭盆未笼,但至少比屋外暖和不少。

赵政并未坐下,而是开门见山地同他说道:“寡人此番找你是要你替寡人寻找方士的,顺便想办法以一个正当的理由革了秦维桢的职。”

“秦维桢做错什么了?”甘罗竟不知秦王此番找来竟是为了这事,“还有就是找方士做什么?

你想要长生?”

“当然想要长生,但寡人也心知这不切实际。”长生寂寥但若可能赵政会义无反顾地这么选,可世上又有谁见过真正的长生,想来好笑,他其实并不信这些,如今却也对此生出一丝希冀来,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手段找回他所遗忘的,“寡人要你找能人异士来并不是为了此事,而秦维桢也并未做错什么,只是他不是他了。”

我也不是我了。

“王上。”这一两年来赵政的变化太大,也或许这才是原本会成为的秦王,甘罗犹豫间还是没能问出口,末了只剩下一声,“保重。”

赵政不以为意:“大业未成,寡人自会保重。”

曾经的赵政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江山社稷,如今这般模样,旁人或许觉察不出,甘罗却看得分明,君臣之间不应当如此逾矩,可作为朋友他仍是忍不住开了口试探道:“当初王上吩咐臣筹备成婚事宜,如今敢问王上,可是与王后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寡人有王后?”赵政同样惊异不已,那为何旁人不知晓,自己也不知晓?

这一切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存在所修正,却仍旧漏洞百出,每当他即将彻底遗忘这件事时,便又会被有意或是无意的提醒。

那个人重要,那些事重要,所以他才会在遗忘之前百般绸缪,哪怕再难过也要如此。

思及此处,赵政的心口仿佛被什么攫住了一般,疼得厉害,遂又道:“罢了,寡人吩咐你的事就去做,多的不必问。

出去用膳吧,寡人饿得狠了。”

连日的奔波,用以干粮果腹,今日又水米未进,的确是饿得狠了,可等坐在食案前,看那鱼醢、炖肉、凤酒皆是自己喜欢用的食物,本该大快朵颐,赵政却持箸久未动作。

舒窈见此情景,忍不住问道:“敢问王上,可是府上的食物不合您的口味?”

赵政摇头否认:“不是,这些都是寡人素日里爱吃的菜色,只是忽然有些想吃点秋芹、葵菜什么的了。”

“数九寒冬的季节。”甘罗忍不住停箸看向赵政出声道,“王上要的这些可比食案上的菜色要难得。”

“是了。”赵政饮了口凤酒轻笑道,“年幼时用的太多,寡人也不喜这些蔬食。”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