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在自己家体验过采购,也没在爷爷奶奶那收过红包,蓝燕仪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新年是在费家过的。
“造孽,要是你们仨都不结婚,我这辈子给红包给到退休都没完。”
有点厚度的红包,蓝燕仪摸了摸,觉着有些陌生。
因为有奖学金的关系,蓝元洲和李秋玉没给过她红包,甚至有时还会从她这里拿。
费秋彤在桌上嗑瓜子,毫不客气地拆穿自己的老妈:“前两天不是发年终奖了吗?您这时候手头正富呢。”
费文漪伸手点点她的额头,戳出一个红印:“你还说!看你这个样子,就感觉你不会找对象。”
蓝燕仪贴心安慰:“没事,外面可以结婚,以后我和林霁结婚,到时候我俩给秋彤包红包。”
话题一转眼跳到“结婚”上,费文漪震惊,费秋彤震惊,林霁正喝着茶,一口吐在桌上。
“太埋汰了这孩子。”费文漪条件反射地用抹布去擦,回过味了,又问,“这么早就开始想结婚的事了?”
婚姻有没有用费文漪不好说,但蓝燕仪才十八岁,想这个是不是陷太深了?
蓝燕仪老实答:“我就是看话题到这了,顺下去了。”
费秋彤“嗯”了声,在费文漪身上扒拉了两下,掏了掏几个口袋:“妈,我的红包呢?”
“你还要现金?我直接网上转你得了。”
“那不是形式吗?得讲仪式感啊。”
“说得好听,还要我去给你存银行。”
这边母女俩正在吵着,蓝燕仪溜到林霁边上,在桌底下悄悄看了眼红包。
一厘米?
从厚度看,可能是一万。
将红包重新封口,她难得有些无措。
林霁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也不遮掩,在桌子上拆开了自己的红包,是一张纸。
【向妈妈撒娇券】
费文漪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向后一跨步,转过头来:“木木现在要用不?”
林霁用两根手指捏住那张破纸,抖了抖:“这是我的新年礼物?”
确定不是给费文漪的新年礼物?
费文漪肯定地点点头:“是啊。”
女儿太闷怎么办?多多暗示她可以撒娇。这是费文漪跟营销号学的。
“妈妈,你少看点营销号。”费秋彤语重心长地提醒。
“好啦,别说我了。”费文漪把她们三个人提溜起来赶到门口,“出去买点零食,晚上我有几个姐妹要过来喝茶,还要带自己的孩子,有和你们同龄的,也有小孩子。对了,少买点糖。”
最后一句话是看着林霁说的,毕竟她最嗜甜,把糖当饭吃。
费秋彤蹲在门口换鞋,仰起头:“要我们跑腿就直说。”
没能多停留,直接被赶出了家门。
屋外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费秋彤先开口:“我可不是故意来当电灯泡的,买点坚果啥的就差不多了,走吧。”
林霁伸手搭住妹妹的肩膀,太高,没够到,稍稍踮脚,勾住了。
“燕仪在妈那里拿了一万。”
说好的悄悄话溜进了后边蓝燕仪的耳朵里。
费秋彤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崩溃:“谁才是亲生女儿啊?”
姐妹俩窸窸窣窣一阵,得出一致的结论——多给自己买点吃的玩的,由蓝燕仪报销。
费秋彤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不如给我买个手机。”
费秋彤只是提一嘴,倒没有当一回事,没想到蓝燕仪在背后听见,一步踏进她和林霁中间。
“那就买个手机。”
风向发生了改变。
“真的买?”提出想法的人眨了好几次眼睛,求助般看向一旁的姐姐。
林霁双手揣在兜里,由于近日睡眠不足,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只顾着看路,没发现她在求救。
蓝燕仪又向前走了一点,挡住了费秋彤望着林霁的目光:“买。”
作为独生子女,蓝燕仪也会羡慕有兄弟姐妹的人,有血脉相连的亲人在一起,即使没有朋友,也不会觉得孤单吧。
“我发誓,以后你和我姐做什么我都不会告诉妈妈的。”费秋彤竖起三根手指,字字发自肺腑。
林霁虽然处于省电模式,还是听见了她们的对话,横插一脚:“应该看她考得怎么样。”
“哇!你怎么变成妈妈那样扫兴的家长了!”费秋彤拉下眼皮,做了个鬼脸。
蓝燕仪失笑,将头转到另一边看林霁:“新年,不管这个。”
费秋彤欢呼着向前跑去,拥挤的道路宽松起来,蓝燕仪向右走了点,扯了扯脖子上围得太严实的围巾,冰凉的指尖蹭了蹭脖子,恢复了一些知觉。
她们已经走到商业街道上,道路两边都是小摊小贩,都穿着喜庆的红色,个个笑容满面。连黑色的高路灯都挂上了红灯笼和福字,宣告着新年的来临。
锅气夹杂着坚果香味流窜在鼻尖,蓝燕仪轻嗅,香迷糊了,才吃饱的肚子又觉得饿了。
“木木,走快点。”她催促着两米外的林霁。
林霁小时候就经常出来采购,对一切都见怪不怪,这会儿越走越慢,就落在了后头。听见蓝燕仪的声音,她小步跑了一会儿,一蹦,在她面前站定。
“叫我什么?”
新年新气象,蓝燕仪重复了一遍:“木木。”
林霁翻了个白眼,伸手掐着她的脖子,低声威胁:“你是不是胆子肥了?”
这不是蓝燕仪第一次叫她的小名,追溯起来,第一次是在昨天,在她低声求饶的时候,蓝燕仪就是喊着小名哄她。
真是愉快又不愉快的记忆。
蓝燕仪认怂,乖巧地喊:“姐姐。”
小情侣还在打情骂俏,前面的费秋彤扯着嗓子大喊:“燕仪姐,快来付钱啊!”
这里人流量大,大家都在摊位旁边走来走去,就她俩站在那笑,想不注意都难。
蓝燕仪也不闹了,和林霁一同跟上费秋彤。
“买什么呢?”林霁在陌生人的肩膀上冒出脑袋,费秋彤挤在最里面,不知道怎么钻进去的。
“花生瓜子,这两天嗑瓜子快上火了,本来想着少买点,但妈妈那几个姐妹老能嗑瓜子了,还是多买点吧。”
说到嗑瓜子,每年费秋彤都能在家里的瓷砖地上扫出一厘米厚的瓜子壳。
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在费文漪这,只要配上几壶茶,就能闹到凌晨。
“钱在哪里付?”蓝燕仪不敢挤进去,尴尬地站在人群之外。
林霁伸手一扯,连撞了几个人,等蓝燕仪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最里头,边上就是费秋彤。
“这这这,快扫码,十六块七毛八,老板抹零,十六块就行。”
蓝燕仪听话地扫码,总觉得自己插了队,飞快地逃离了内部战场。
等三人都从摊位里出来了,费秋彤还纳闷:“燕仪姐,你跑那么快干嘛?”
林霁在边上偷笑:“脸皮薄,觉得在插队。”
费秋彤悟了,给她好好科普了一遍。
这里虽然也算是商业街,却大部分都是本地人,每个摊位都可以试吃,很多大爷大妈过来唠嗑、看表演,虽然站在摊子边上,但买东西不会那么快。
“这不算插队,你就当做前面的人犹豫太久了,你急着付钱急着走。”
蓝燕仪听明白了,入乡随俗,问起表演:“这里还有表演?”
市区自然是没有这样自由的表演的,但这里并不属于市区范围,所以存在大型的“龙舞”表演。
“前头几个人举着龙头,后头一连串人举龙身,一直到龙尾,我见过最长的一次有几百人!几乎所有人都来参加了,而且,龙头都是竹篾作形,有用绸布围上的,也有用纸围上的,我们这流行纸龙,老师傅每年都做一个不一样的,超酷!”
龙舞中间的龙身一端是圆形的插孔,一端是长条的圆杆,想加入的时候只要从中间分开一处,就能连着前后加进去。
费秋彤说起龙舞来滔滔不绝,最后骄傲地表示:这已经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林霁说出蓝燕仪最关心的问题:“你要不要去试试?”
“可以吗?”蓝燕仪对这种传统文化最感兴趣,听到开头时已经动了念头。
“可以。”林霁先给出她需要的答案,随后补充,“我们应该会碰到嘟嘟和朝夕。”
龙舞要耗费时间、精力,还要提前疏通街道,龙头、龙身、龙尾都点了火烛,必然要为所有人的安全负责。能得以举办至今,除了民众的支持,还离不开谢家的资金扶持,因此谢安渡每年都会过来视察,和盛朝夕在一起后,便当做度假了。
“那我们要比她们舞得更卖力!”蓝燕仪斗志昂扬,眼中燃起胜负欲。
林霁:……
“等你看到就懂了,这个不需要多卖力,就是要一直撑着木板上的龙身,走久了会累。”
“明白了。”蓝燕仪正在兴头上,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一个劲点头。
林霁没法,看了看时间:“别在外面磨蹭了,等会阿姨她们就来了,快回家!”
龙舞不在今天,倒不用那么着急。
费秋彤无辜地眨眨眼:“手机呢?”
蓝燕仪拍拍她的肩膀,认真道:“还是网购吧,网购送的东西多。”
费秋彤没意见,三人又路过糖水铺,林霁这脚突然就扎根,走不动了。
“姐,你又想喝糖水了?”
林霁不答,只是看向蓝燕仪。
蓝燕仪自觉地上前买了三碗糖水:“不急,我们仨喝个糖水再回去,不知道小孩子来了还有没有我们的空间。”
费秋彤一拍掌,恍然大悟:“我就说我忘了什么事!东西忘收了!那几个小孩可不讲道理。”
过去几次费秋彤唯一一次体谅小孩,是因为小孩撕了她的寒假作业。
但现在已经没有寒假作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