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用什么办法。
护士们来问过了情况,表示她突发的悲伤情绪无迹可循,生理上明明已经稳定,心理上却突然崩溃。
于是乔鲁诺又打电话问科赫该怎么办,电话响过三遍后对方终于接了。
“喂,乔鲁诺?”
科赫的声音相当疲惫,他正在亲自研究米勒身上化验出的各项指标,好确定她的恶化是否与替身有关。
“科赫先生,米勒她……一直在哭,您知道该怎么办吗?”
乔鲁诺其实没指望对方给个有效回复,因为心理上的问题需要米勒自己坚强。
“哭……有多严重?”
科赫打起精神询问细节。
乔鲁诺形容了一下她的样子,包括悲伤到连水都喝不下,抽掉骨头般的肢体无力,说话声音微弱,到最后几乎只有呼吸的力气。
“……她注射了希格鲁特对吧?”科赫的声音听起来很烦闷。
“今天晚上刚打过……有什么问题吗?难道她产生了什么药物副作用?”乔鲁诺很不能理解,希格鲁特不是以“没有成瘾性,绝对安全”闻名的划时代止痛药吗?
“啊啊啊麻烦了……问题就在这里啊,其实……希格鲁特也是有副作用的。”
科赫在电话那头大概十分头疼于现状,只能告诉了乔鲁诺又一件从没听过的事。
“这种药……怎么说呢,好是挺好的,不会成瘾,但它有个奇怪的现象,会导致人重度抑郁,大概每一万名服用者里会出现八到九名反应强烈的病例,女性居多。”
“抑郁?是抑郁症那样的症状吗?为什么止痛药会导致这种现象?!”乔鲁诺难掩惊讶。
“我……也不清楚,猜测可能是压制痛觉神经时,也影响到了人的血清素水平,或者别的什么部位吧。其实我知道希格鲁特还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它毕竟是新药,但由于它带来的好处实在太明显了,所以一般都会忽视掉这些副作用。”
科赫很无奈,表示他也不清楚原理。
“能有办法改善吗?”
乔鲁诺只想知道这个。
“……目前来说还不能,我有给过去的受试者服用舍曲林,但一般抗抑郁药对这种症状毫无作用,受试者形容‘悲伤到仿佛要被拉进地狱里’,只有停止使用希格鲁特才能止住。”
该死……
“她……我说米勒,她不能停止注射希格鲁特对吧?”
乔鲁诺在心里骂了一句,问起显而易见的问题,希望再挣扎一下。
“不能,她会痛死的,你也看到她的样子了,她现在要么选择疼痛,要么选择抑郁,根本没办法啊……”科赫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他也没辙了。
要么接受地狱般的疼痛,要么接受地狱般的悲伤。
米勒……
“啊对,检测结果已经差不多出来了,她的癌细胞确实正在向淋巴系统扩散。”
科赫最后告知了结果。
乔鲁诺又去了米勒的病房,看到她蜷在病床上,散发出浓厚的绝望与悲痛,不断喃喃自语着自己父母去世后,在亲戚身边遭受的虐待……
逃离故乡的不安,在异国孤独打拼的挫折,没能读完中学的自卑,以及……
对即将降临在身上的死亡之恐惧。
乔鲁诺已经很久没这么难过了,他把黄金体验变出来,想把米勒床头的植物变得新鲜一些,但这种举动根本没意义。
因为她正闭着眼,将生命里的千百种痛苦反复咀嚼,根本没空去看身边的事物。
她刚入院时的乐观荡然无存,在药物引发的抑郁情绪里,变回了最普通脆弱的人类,集中了世上的种种不幸——一个只剩痛苦的生命。
这份绝望已经侵染了与此事有关联的乔鲁诺。
没用,没有意义……
什么都无法触碰的虚无深渊,没有希望的深渊。
黄金体验无法给她枯槁的生命注入活力,因为那股生命力会被癌细胞偷走。
门口传来动静,乔鲁诺猛地回头,发现洛伦佐站在那里。
科赫总裁披着大衣外套,悄无声息地出现,看着房间里的少年与女病人。
而乔鲁诺看到他第一眼时,就猜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科赫想隐瞒的垂死挣扎大概没用了。
洛伦佐抬手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乔鲁诺跟过去,不要打扰病人。
乔鲁诺低着头跟在他背后,肩膀无力地塌下来,就跟无法帮到米勒的黄金体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