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子时,有蚊虫不懈骚扰。朗薄渊坐在门前的石阶上,一对尖耳朵静静地从发缝里露出一个角,身边落着一堆蚊虫尸体。
那双耳朵忽然颤了一下。朗薄渊清楚地听到了房门内传来了动静。
“哥,这么晚了,你还不睡?”门开了一个角,说话的人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皮。
朗薄渊往边上挪了一下,朗绪宁很自然地在他坐过的地方坐下。
妹妹的眼里似含了晨曦的水露,雾蒙蒙地,几缕发丝还贴在脸上压出了印记,朗薄渊伸手帮她拨开脸上的头发,低声询问:“做噩梦了?”
朗绪宁别开脸,埋头拨弄着手腕上的银环:“我想阿娘了。哥你知道吗,阿娘幼时就在凡间长大,她贪恋凡间的一草一木,你在山中门派里学习时,她就坐在房间里画着她曾经追逐打闹的大草地,一边和我讲她小时候的故事,听着可好玩了。”
“比如在河里抓鱼,吃瓜种豆,追着纸鸢跑……”
“哥你怎么知道?”朗绪宁抬起头,眼里的憧憬还没有完全褪去。
“阿娘在我耳边也一直念叨,离开魔界前一晚,阿娘希望我得空了能替她去看看她生活过的小村子,好像叫长井湾。”
“哥,那你去了吗?”
朗薄渊侧过头,耳尖微动,平静道:“没去。”
“为什么没去?阿娘都如此交代你了,你人又在凡间那么方便,不过是找个地方而已,哥你就不能去看看嘛。”
朗薄渊张口欲同她辩解,最后倒没说出什么来。
当时他也以为不过是找个地方的小事,也没料到自己哪怕真得了空,也未必能记起自己答应阿娘的事。
朗绪宁看他沉默许久,也不再继续为难他。她拉住朗薄渊的胳膊,“阿娘因为不得父王的戒令没有机会来看看,既然我们这次到了凡间,不如趁机一起帮阿娘了了心愿如何?”
“也正是我所想。”
他们下界历练那段时间,父亲曾明令禁止阿娘离开魔界,私下也派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为的是防止她暗地帮忙,偏袒一方。
“只是阿娘说的那些趣事,我们怕是没机会体会了吧。”
“等这里恢复了以往的生活,就有机会。”朗薄渊话音里有着几分坚定。
“那我还要去把所有美味全吃个遍,哥你那次还给我带了糖葫芦,又酸又甜,特别好吃。”
“好吃吧,拿命换的。”朗薄渊轻飘飘道。
“啊?”
“买完糖葫芦还没走出巷子,就有几个人盯上了本君。本君拿着糖葫芦,冲开人群找了个好施展手腕的地方……”他话音一转,“被打了一顿。”
朗绪宁脸凑到他面前,很认真地问他:“哥,你也会被人打呀。”
朗薄渊:“……”
不过还真不是这样。
“被打的人确实不是我,而是对方那群人。”当时还是他的三哥带的头。
朗绪宁忽然好奇起哥哥在凡间的事:“哥,你这样在凡间肯定得罪了不少人吧?”
“这倒是。”
他在凡间的日子可以堪称苟活。
朗薄渊不想再提起以前,便道:“其实日后我们也可以回魔族建座美食坊。”
朗绪宁拍手叫道:“这个好!我觉得可以再来点蜜糖桂花糕,香藕泥酥……”
“好了,可以回去做梦了。”
“哥,你也去里面休息会吧。”
“行。”朗薄渊应得很快,转身推门进去,“你先在外面守着。”
朗绪宁一噎,没想到自家哥哥还真进去了,想跟进房间的脚步顿在原地。
她只是客气客气而已呀。
刚一进门,朗薄渊瞟了眼趴在桌边睡觉的江鸣。
“睡了?”
江鸣把头埋在胳膊里,保持着休息姿势,一只眼悄悄睁开了一条缝,说:“嗯。”
朗薄渊假装不知道他刚才偷听的事,挑开话头问:“江公子和你那位友人怎么认识的?”
江鸣也完全忘了自己要装睡这回事,仔细回答了起来:“小侯爷当时热爱收藏古迹,有次他买了副一位古人的名迹,因为不知道真假,便拿来找我验,几次下来,我们便常在一起探讨画作,这便熟识了。”
“很想去找你的友人吧。”朗薄渊抬眼看他。
江鸣嘴唇紧抿。
“小侯爷没死,他还活着。”
“你怎么知道?”江鸣眼睛一亮。
“小傀儡在嗔魔的魔堡里看见了他。”
“当真?”
“傀儡不会骗人。”
房间突然比之前亮了,光源来自朗薄渊的腰间锦囊。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打发妹妹进去休息,顺手掏出了那面闪着亮光的镜子。
“上次的药有没有用?”从魔堡出去后,朗薄渊就把药通过镜子传到了魔族,在打算给魔族之前,他自己先喝了一口,没有什么不适后,朗薄渊才把药给了他们。
易知耳神色兴奋:“是,见效很快。大家都好得差不多了,魔君,那是哪来的药,实在是太神奇了。”
“偷来的。”朗薄渊搪塞他,又问,“章医圣有没有查出那药是什么做的,可否制出更多这样的药来?”
易知耳摇摇头:“并未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