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伤心。咿,宫里的马车。”
凌云手上的动作一顿,扬眸看向白马大道的尽头。他被铁老大踢了两脚也没发作,将手里的木头和削木的薄刀塞进怀,拍把屁股上的尘土,捏上空碗向大道走去。
铁老大一看这小子要搞事,不由躲开几步。拦是拦不住,不被殃及就不错了。
一辆华丽至极的马车从白马大街的尽头驶来,前后仪仗都快要比得上以前的风子鸾出行。
凌云的双眸微眯,心里想着那个人,正待上前被铁老大一把拉回道边。
铁老大急切道:“不是女帝。”
马车上的梵阳掀起帘角,一眼相中落拓脏兮的孩子。他朝旁边亲手提拔的虎贲军首领罗明道:“将那小乞丐给本监带过来。”
“是。”罗明一把推开铁老大,提起十三岁的凌云扔在马车旁。
车帘被掀开一角,梵阳瞧着目光明亮有神的孩子,嘻嘻笑道:“有一双好眼睛,像是藏了很多事。不错,这个盒子,赏你了。”说完,他将一个盒子扔在凌云的手旁。
凌云的目光垂落,收敛眸里的恨意。他被罗明踢了一脚,踹去路边,连带那个打开的盒子。
他死死地盯着远去的马车队伍,没注意到一只透明带血线如蜱虫般的东西一口咬在指尖。他“嗯”了声,低首看向指尖的血点,甩了下手道:“死太监,莫名其妙。”
【就是你杀了我祖父,什么送行诏,早晚我要你血债血偿。】
铁老大看车队走远才敢再次过来。他捡起路上的盒子,翻来覆去道:“啧,看起来是个好东西,能换钱。”
凌云闻言,猛得从地上跳起来,一把夺过木盒,平静道:“贵人给我的东西,你敢拿啊?”
【莫党那些戏人成性、作恶多端的东西能给什么好东西,不怕毒死你。】
说完,他挺个胸膛揣空碗和盒子走了。
“啧,这小子,有点功夫了不起。哎,买了鸡,记得分我个腿。”铁老大高声道。
凌云朝后方挥了手,没走两步就捂在心口,弯下腰。
“啊……钻心的……”
【这盒子里肯定有东西,刚才的血口……】
“啊……”
【这些害人精,果然又当街戏耍人,拿人命不当回事。】
铁老大一瞧不好,赶紧上来将凌云拉去道旁,念叨道:“我说你小子,跟你说多少遍,要饭不长眼啊,不知道避开主道,非得凑上去找虐。”
凌云嗬嗬地喘息两声,闷声闷气道:“心口疼……”
“我的亲娘啊,你怎么了,突然这么多汗?快来人,你们快过来,将这木头送去医馆。”铁老大吆喝着,来了一帮乞丐帮他将凌云架去医馆。
医馆的诊费和药都不便宜,铁老大将刚到手的木盒在案上一拍,理直气壮道:“拿这个抵。这个……贵人府上出来的宝盒。”
缓过心口的疼痛后,凌云的手脚都是软的。随时间的过去,他慢慢地恢复了。
与此同时,因为雄蛊寻到寄主,宫里奄奄一息的金簪在雌蛊对雄蛊生机的感应下长吸口气。
守在榻旁的高廷之立时反应过来,帮助金簪服药、针灸。
他寻思此事绝不能让梵阳大宫侍知道,还是得找高苗掩护着救治金簪。
宫外的药铺里,等大夫忙完来给凌云看病,人已经站起来自己擦汗。
凌云拉住药仆拿檀木盒的手,冷静道:“我没病,盒子不换药。”
他朝目瞪口呆的铁老大道,“我没事。拿这玩意去换只鸡,大家都能整口肉吃。”
“好哎……”帮忙的小乞丐们纷纷笑哄起来。
他们拥着凌云和盒子往外走。
药仆朝铁老大呸了声:“穷鬼。”
铁老大反哼了声,朝走远的乞娃们喊道:“等等我,老子得吃鸡腿。”
晚间,京都城外的破庙里,凌云的空碗里有一点嚼烂的鸡骨渣滓。
他本人蹲在墙角,取出怀里的木头,抚摸下后继续雕刻。
铁老大真是服这小子,不操心吃食就操心木头。
“我说木头,你的手艺这么好,雕什么像什么,不去找个工做?”
“不去。”凌云回两字,抚摸手中快要成型的人脸,突然道,“最近楚将军的人马到哪里?”
“回寒雪关吧。现在城里的消息乱得很,便说这莫府,都快赶得上前头的太宰府气派。呵,如今城里哪还有善户。我寻思得去东都要饭。
你知道东都吗?轩辕帝,就是女帝她爹,被北延慕容涛枭首祭子的大城。我寻思城里的老爷、贵人们都逃东都避难去了,那里应该有活路。”铁老大敲了下不吭声的凌云,“木头,你给点意见。”
“你人高马大,不如去寒雪关投军。别到个地方就只知道要饭。其它地方就别去了,全是些蝇营狗苟的小人。”凌云说完这话,趁月色离开破庙。
铁老大真将这话听进去。
然而,他环顾一屋子无家可归的乞儿,偶尔还要莫名其妙地失踪几个,无力地叹道:“我走容易,可他们呢?”
他走到一旁的无脸婆婆身旁,将今日藏起来的一点鸡皮放在她的掌心,“吃吧,婆婆。”
无脸婆婆猛地抓紧手,将那点油皮塞入嘴巴,慢慢地嚼起来。
铁老大叹了声:“若我去投军,你们怎么办呢?”
无脸婆婆的脸很丑,重新长出来的皮像是丑八怪的桔子表面,凹凸不平还多纹路。
她在黑暗里抓住铁老大的手,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起来。她已经无法说话,剥皮时刀尖伤了眼睛,也看不清楚,唯独手脚还能动。
铁老大猛地收回手,低声道:“我又不识字,识字那家伙出去了。算了算了,问你也是白问。睡了睡了。”
无脸婆婆闻言蜷缩成一团,抑制不住的眼泪叭叭地落进草木堆。若有什么支撑她活下去,那就是希望再见金簪一面,知道她平安无事。
另一边,凌云融入夜色,慢慢悠悠往京都郊外十五里外的秋山脚下走去。
那里是收容他的义父义母的家。
五年前,凌云亲眼送祖父凌飞一程,后尾随沈长清安葬祖父、梅姨、殷罗姑姑等人。
待沈长清走后,他跪在祖父的坟前,发誓要杀那个太监梵阳,还有女帝。
至今,他不肯离开京都,是在等一个时机。
期间,季飞扬三次来京都寻人,凌云都没有出来同他相认。
他无法原谅季飞扬。若不是季飞扬爱上女帝,伙同她行刺风子鸾,就不会将祸招致凌家,害祖父、梅姨等人枉死。
凌云的手摸在木偶人的脸,手中的刀子迎着月色一下扎进木偶人的额心。
他将刀拔出来,重新将木偶人塞入怀,继续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