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他给取的。”
温挚,“是什么?”
“姜旋。”那姑娘说,“他说,伞一样的花朵在他家乡都叫旋花。旋花有很多种,有的只是单纯美丽,有的可入药,还有一些,则是毒性深重,可致人迷幻,甚至发疯。”
其实渡海之前,高昌王就对他们说过:他们与赵毓的缘分早就断了,从西北军被裁那一日就断了;他们与家国之间的守护与背叛,也于父兄战死之时了结;他们入关之后就与往昔再无瓜葛,以后天高海阔,不要再回头。
可是,姜旋又看着手中的蜜饯,已经被啃咬到只剩下最后一点,牙齿切开的端口却有些模糊,很像这段时日,也如同生与死的边界,一样的模糊不清。
外面起了风,也卷起来乌云,明明方才还算是朗朗乾坤,此时已经初现昏暗无边的征兆了。
暴风雨欲来。
赵毓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黄枞菖追过来揪住他的胳膊,一直在说些什么,可是他听不明白,他只是看见黄枞菖的嘴皮子一直在动,就是听不清他的话,如同人在水中,一起感官都是模糊的。
他忽然向一个地方走过去。
柳密亲手将程风送进猎场,这段时日,也是他时不时过来关押的地方看看。虽然程风已经是御前核准罪在不赦,可是上祭祀高台之前,他就在“六畜兴旺”的范围之内,不能被作践。如今程风重枷已经取下,他手脚上依旧有镣铐,却不是锁到寸步难行,柳密给他带了羊肉汤,锅饼,还有一坛子烧酒。
程风自然知道柳密是谁,自从端午那夜午门喊冤开始,这一路走来,就是诏狱,大理寺,还有都察院,柳密一直官服严正端坐于匾额之下,他是年轻的清要文官,中枢阁臣,也许,还同赵毓是好友。
只是,柳密并不同他讲话,放下吃食,又询问了守卫几句话,转身要走,忽见敞开的营帐外,闯进来一个人,黄枞菖一直揪着他的手臂,看着像是劝阻,其实也是支撑。
那人就这样看着他,看着程风。
他背后是天空,乌云压境,已经彻底暗下来,四周的火把迎着风狂舞着,如同祭祀时可焚尽牺牲的孽火一般。
程风忽然开口,“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高昌王。
程风忽然问,“赵毓呢?”
殷忘川拿着茶盏的手指一停。
程风又问,“西北战事一平,他就走了,再无声息,他还活着吗?”
殷忘川,“找他做什么?指望他帮你?”
“不。他老丈人尹明扬是当年威名赫赫的西北王!尹大人都做不了的事,赵毓也做不了。我不想连累他。” 程风说,“高昌王,你们是故交,我只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他过的好不好。”
殷忘川,“活着。至于他过的怎么样,我不知道。”
程风,“你能找到他吗?”
殷忘川,“找他做什么?”
他又问了一遍。
程风,“托付我十七位兄弟的骨灰。”
“程先生。” 殷忘川忽然以一种极其认真的口吻说,“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事成之后,你一定能见到赵毓。你十七位兄弟的骨灰,你程氏十三亡灵的牌位,甚至你的身后事,尽可一并托付于他。”
程风盯着他,似乎想要从那双满是冰碴的眼珠子中找出一丝一毫的佐证。
可惜。
毫无踪迹。
程风无法判断殷忘川话语的真假。
殷忘川回身,望着远处,极目所及,是肉眼凡胎看不穿甚至看不见的大正宫。
他说,“我向长生天起誓。”
……
见赵毓似乎没听清楚他的话,程风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赵毓,“先帝长子,祈王承怡。”
对于这个回答,程风觉得自己应该震惊,但似乎又没那么震惊。
“祈王殿下。”程风说,“西北军对于你来说,算什么?”
赵毓没回答。
程风,“我们是你不世功业践踏的尸骨,列土封疆开锋的利刃吗?”
良久。
赵毓轻声回答,“……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