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战事来的突然，却也先有预兆。有聪明的知道曹操肯定会来议事堂，便随身带着自己要汇报的公务早早地来这坐着。只求在北阴太傅面前混个脸熟，日后升迁也来得方便些。
曹操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四处打量着到来的众人。见有不少人提早赶来，心下点点头，暗中记住这些人的姓名，做日后官职候补之用。
约莫半个时辰，人差不多到齐了。曹操坐在主位，环视一圈，开口说道：“诸君，人间战事又起。此次虽未涉及他国，却也该早早做好准备，防着他们趁火打劫。曹仁，可有具体情报？”
曹仁出班上奏道：“回禀大人，据小鬼查明，此战起因为军阀争权夺势，已在直隶地区开战。另有斥候查明，南方亦有北伐趋势，恐不日向北方进发。”
曹操点点头，曹仁转身回了班列。
“发消息给天聪，让他们在东北提高警惕，防着别人打进来。如果兵力不够，可调动湖南湖北军队前去支援。”曹操敲着桌子，“以及把控好人间每支部队的去向，在他们打仗的地方当地鬼军需协助县衙安排好鬼魂前往酆都的路线。如有罪大恶极的鬼魂不必押往酆都审判，就地诛灭。”
“诸君，可还有补充？”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上前，“秉大人，前几日锦衣卫在巡逻时于长乐街小巷处发现不明物体。昨日分析检验部报告，该物体能够影响鬼魂，使其在不知不觉间魂飞魄散。属下认为是有人有意为之，且该物体可能不止一处。请大人准许属下调动虎贲卫，彻查酆都城。”
“好。”曹操答应道：“予你五千虎贲卫，彻查酆都城，把放东西的人查出来。”
“另告知各地校事府，亦彻查本地，抓捕可疑之人。”
“好了，都回去忙吧。”
曹操一声令下，众人便做鸟兽散，匆匆回了自己位置办公。
房梁上传出不寻常的动静，典韦手按在剑柄，时刻准备保护曹操。
曹操头也没抬，径自喊了声，“妙才，下次从正门进来。”
典韦瞧着黑影轻巧地从房梁上翻下来，把手中半出鞘的剑推回去，重新在曹操身后站定。
“大哥。”夏侯渊笑着叫道：“我回来了。”
曹操有些无奈，“说了多少次，在台面上称呼大人，私下里喊大哥。”
“嘿嘿。”夏侯渊傻笑着，从怀里摸出一袋吃食，“鲸鱼肉干，在扬州那边买的，大哥快尝尝。”
“味道不错，走的公账还是私账？”
“当然是私账！”夏侯渊满脸委屈，双手举起，“我怎么会做以权谋私的事！”
“那便好。”曹操笑笑，“你此番出门，状况如何？”
夏侯渊脸上笑意渐退，苦着张脸说道：“很不好，前些年打的太狠，有的地方至今都还未恢复过来。现在阴间城隍有部分状态不佳，恐得找人暂替。”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快到了北阴大帝巡游的日子，大哥可趁机布置一番。”
“哦？”曹操眯起眼睛，“此话怎讲。”
夏侯渊看看四周，典韦会意，伸手将在场的侍从赶了出去。见四下只有自己人，方敢开口说道：“我怀疑有内鬼。”
曹操给了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呃其实我是猜的，没什么证据。”夏侯渊挠挠头，“大哥你知道我平时感觉比较敏锐，自打回来之后就感觉哪里不太对。”
“是这个吗？”曹操把陆炳送来的东西推到夏侯渊面前。
“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夏侯渊仿佛闻到什么一样，捏着鼻子往后跳了几步，“呕……太难闻了……”
静等片刻，夏侯渊恢复过来，捏着鼻子小心翼翼靠近，仔细观察着上面的花纹。
他脸色变得苍白，汗水顺着发尾低落，“我好像看到过……”
“哪？”
“北辰宫。”
曹操“啪”拍在桌子上，站起身来双眼紧盯夏侯渊，“你再说一遍？哪里？”
“北辰宫……”
“我早就说过阴间被渗透成筛子了。”曹操苦笑着坐下，“他们还不信。”
“辛苦了妙才，先回去歇息吧，会有办法的。”
夏侯渊有些迟疑，曹操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会有办法的。”
送走了夏侯渊，也没让典韦把赶出去的侍从召回。他久违的觉得有些累了，接连的消息实在太过重要，一时间竟不知该先处理哪个好。辞官的想法又生了出来，但他想都不用想，北阴大帝怎会放他投胎。
曹操倒是从未怀疑过北阴大帝，笑话，堂堂阴间之主还需要私下做小动作吗？反而需担心的是藏在阴沟里的老鼠，蚂蚁多了可以咬死大象，何况是聚集起的鼠群。北辰宫不仅是北阴大帝的居所，还是玄微阵的阵眼。
该死。他竟觉得自己头又疼了起来，酆都城成这样了，锦衣卫那群人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走吧，去觐见陛下。”
典韦一愣，“您不写折子吗？”
“写折子？”曹操冷哼一声，“不写，孤没骂他就不错了。连自己宫里着了贼都不知道，换个白痴上去也就这样。”
算了，典韦知道自家明公口无遮拦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北阴大帝在他嘴里没少被骂。但不知这位陛下有什么癖好，哪怕有人把曹操大逆不道的话语端到脸上。北阴大帝依旧未处罚过，反倒圣眷甚浓。
曹操摆摆手，不让他们准备汽车。口哨声唤来绝影，一个飞身上马，扬长而去，留下典韦和许褚在后面面面相觑。
北阴大帝所居的北辰宫地处长安中心，横轴纵轴交汇于此。整座宫殿红墙黄瓦，振翅做飞鸟状，气势恢宏，来者皆生出跪拜之情。
小黄门匆忙进去通禀，他人也不敢让曹操在原地干站着，急急找来椅子侍候着人坐下，有眼力劲的小宫女早早去了御膳房取出新鲜热乎的点心。
北阴大帝嗜甜如命，糕点若是换了寻常鬼来吃，定是觉得齁的发慌。然曹操不同，他恰恰觉得正到好处，故没少趁着职务之便过来蹭吃蹭喝。
点心盛在瓷盘里端上来，用手一试还有些热得慌。正准备尝尝御膳房的新手艺，眼角瞥到去报信的小黄门身影。
“曹大人，陛下请您进去。”
罢了，这点心怕是一时半会吃不着了。曹操站起身来，对着点心依依不舍。
“臣曹操，参见陛下。”
“爱卿免礼平身。”北阴大帝招手，“赐座。”
“谢陛下。”
一张黄花梨木椅被摆在北阴大帝身旁，看得曹操浑身不自在，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曹爱卿匆匆前来，所为何事啊？”
“前几日锦衣卫在酆都城中发现不明物件，据分析检验部报告，此物能够影响魂魄本源，时间久了可导致魂飞魄散。”
“就这点事吗？”
曹操一愣，“陛下何出此言？此物害我酆都众生，陛下岂能儿戏？”
“曹爱卿。”北阴大帝手腕一翻，从乾坤袋里亮出个家伙。曹操定睛一瞧，上面气息正是与那件物什同源。但和它比起来，北阴大帝手里拿的这件俨然大了许多，称呼句本体也不为过。
“是它吗？”
“看来陛下心里清楚。”
“朕当然清楚。”五指合拢，掌中之物化作齑粉。北阴大帝靠在椅背，脸上玩味之意甚浓，“阴间乃朕之疆土，一草一木都在朕的掌控之中。若是出现个什么玩意儿，岂有朕不知之理？”
“可惜啊，朕不过是一方蚁穴之主，撼不动天上的仙境。”
“臣明白了。”
“朕倒未想过你居然安安分分在这做了一千多年的工，还以为你不定何时手握死士，逼朕退位呢。”
曹操语噎，“臣从未做过逼宫弑君的事。”
“看看。”
侍候的黄门抬了一箱书进来，曹操拿起几本粗略翻着。里面内容无不是讲他做窃国奸贼、谋朝篡位，翻翻结尾则他要么都遭了天谴、要么被乱刃分尸，完事还要再借书中人之口骂他几句。
“臣惶恐。”曹操把手中的书扔回箱子，起身一脚踹到宫门上。木箱撞在门上发出“砰”的巨响，里面的书随着箱子的裂开纷纷掉落。
“下次恶心臣还请换样东西，这些拿去做厕纸都嫌脏。”
北阴大帝嘴角上扬，“朕还以为这千年磨平了你的棱角，早就不会生气了呢。你居然没把他们直接扔到洪炉里也是朕未想到的。”
“臣是很嗜杀的人吗？”曹操叹了口气，“有功则奖，有过则罚。他们不过是骂了臣几句，臣岂能因私怨而误公事。”
“无妨，朕已经把他们炼作灯芯了。”
曹操满脸疲惫，被折腾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既已知道是谁做的手脚，他不如早些回去通知他人早做准备。
“想走？”
见曹操连话都懒得回，北阴大帝说道：“朕打算把出巡天下的日子提前，就定在下月吧。介时你也跟着去，就不必同他们留守了。”
曹操拱拱手，“陛下此举，深谋远虑，臣佩服。”
“你是敷衍呢？还是真心呢？”
曹操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依旧恭敬回答：“臣之所言，皆发自真心，何来敷衍一说。”
“朕还不知道你？平日里没少让人打小报告说你骂朕。”北阴大帝挥挥手，“走吧走吧，朕也累了。御膳房的点心想吃就自己拿点回去。”
宫女照例拿了几样曹操爱吃的点心，食盒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随手扔出去点赏钱，来送东西的宫女满脸带笑，不停道谢。
绝影打着响鼻，蹄子不安分的到处乱动，显然是等的不耐烦了。见曹操出来，从马夫手里挣脱，几步跑到曹操跟前，鼻子朝着食盒拱来拱去。
“倒显得孤平日里亏待了你一样。”曹操安抚几句，翻身上马，朝着自己府上赶去。既知道自己也需跟着陛下出巡，不如先提早把事情安排了当。正好帮自己代班都是旧时故人，在府中托付反倒要比在他处强。
乾坤袋里摸出一支银哨，曹操放在嘴边轻轻吹响，浪涛声随着戒指微微的亮起出现在脑海中。
“速回，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