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和徐澄月何意霖视频后,再有人来,岳清卓就放话出去。
男人的征服欲和好胜欲不比情情爱爱的欲念差,岳清卓撂倒几个后,来的人更多了,见面倒没其他话,就问几个回合怎么记输赢,问得她一愣一愣。
她私下和室友吐槽,怎么感觉一开始就冲着和我打架来的呢。
室友们就笑,说可别忘了开学那会训练,你差点撂了一整个班的人,对你估计又爱又恨。
报警校的人,多少有点底子,但岳清卓毕竟实打实练了六七年,散打还师从退役军人,身手自然高出许多。第一次训练,不仅撂倒一整班人,还能和教官过几招,自此一战成名,也招惹来不少麻烦。
但如果是现在这个走向,她倒不介意了,就当免费陪练。
时间一长,她也琢磨出来,还真是胜负欲作祟,找她打过的,要么销声匿迹,要么处成了朋友,也有一两个执着的,但无伤大雅,她的生活安静许多。
周末,约了方之敛和俞麒,她没去晨练,早早在校门口等着。
北京的冬天冷得彻骨,寒风,大雪,冷得沉重。朝城冬天也冷,但没到零下温度,多穿点也能暖和。可在北京,除了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密不透风,身上还得揣点热的,暖水袋,发热贴。
岳清卓感觉自己拖着一整个冬季行李箱在走。
天冷人少,加上周末,摊也支得少,街上空得只剩风。
等了一会,白茫茫中,一道身影款款而来。方之敛穿着长至膝盖的黑色羽绒服,藏青色围巾围了两转垂在两侧,像杉树两枝青葱绿枝,挺拔精神,脸上架着眼镜,他不近视,应该是防风雪的,但风雪被他吸引,攀附在他身上各处,不肯落下。
岳清卓一路注视着他来,她笑,他也对他笑,她挥手,他也朝她挥手,好奇怪,她竟羡慕起那些雪花来。
方之敛步子迈得大,片刻到她面前,挡住风雪,“怎么不等我电话,冷吧?我兜里有热水袋,快暖暖。”
岳清卓压根没听清他说什么,没头没尾来一句:“阿敛,你好帅啊!你就这么走过来的时候,好像那些韩剧里的男主。要不你再走一次,我拍给澄澄看!”
原本为那句“好帅”生出的羞涩,被她的煞风景打消,他无奈地笑,问她还吃不吃烤鸭了。
“吃!”她就是怕烤鸭凉了,才一早等在这。
方之敛在烤鸭外裹了好几层锡纸,又拿两个暖水袋夹在两边,一路抱在怀里过来的,他算过时间,应该不会凉,“在这吃吗?”
岳清卓等不及找地方了,“对!”
“你别摘手套,冷,我来。”方之敛包好一块,递到她嘴边,“看味道一不一样。”
上次在他学校附近吃到的一家店,她一直念念不忘,每次打电话都不忘提一句。
“一样,特好吃。”
方之敛笑了笑,给她包第二块,“好吃就好。”
“对了,俞麒呢,他怎么没来?”
方之敛动作一缓,有些心虚,“哦他说临时有讲座要听。”
“放我鸽子?”岳清卓活动活动脖子,“半个月前就约好了,他居然放我们鸽子!我要去骂他。”
方之敛没能拦住,电话已经拨出去。
“俞麒你怎么回事?怎么放我们鸽子?和别人有约就算了你居然回去听讲座?忘了澄澄怎么说的吗,不要老学习学成书呆子,要多出来玩!我和阿敛还在北风大雪里等你呢,对了,烤鸭你也吃不着了!”她骂得入神,全然没注意方之敛的异样。
而电话那头俞麒被劈头盖脸一顿数落,哭笑不得,但也只能默默帮好友背下这个“骂名”,随意翻着书睁着眼睛瞎扯:“挺重要的一讲座,和后面一个项目有关,关系到未来我的事业和物理学科发展。下次来海淀,请你们吃饭。”
他说得严重,岳清卓把后面的话收回,语气变温和:“这样啊,那行吧,那你先学,记得好好吃饭,多休息。”
“知道了,你和阿敛,好好玩。”俞麒挂断电话,嘴角牵起笑,无奈地摇头。
早上原本两人一道去取鸭子,途中方之敛突然说:“俞麒,要不你别去了?”
俞麒一头雾水,问他是不是在说梦话。
方之敛的脸色十分有层次。有些苦恼,也有点纠结,为他无理的请求不好意思但也一副豁出去卖掉兄弟的样子,“你长得好看,万一她要拉个演演戏,指定会找你。”
俞麒沉默许久,说服自己接受爱会让人变傻这个观点,宰了他半只烤鸭,一个人冒着风雪回去。
为周末这场大兴区之约,他提前将事情做完,突然空下来,在想是睡个懒觉,还是去图书馆。他把玩着手机,想了想,还是先和徐澄月哭诉一下委屈吧。
另一端,两人站在学校门口解决掉半只鸭子,正在收拾残骸,身后有人喊岳清卓。
是那拨人里比较执着的那个,听同学说是“警|三代”,人有些架子和傲气,但还可以,只是有时高高在上的姿态会令人不适。
就像现在,他不甚礼貌地用下巴点点方之敛,语气有些横,“你朋友?”
岳清卓不太想搭理他,冷淡地回个“嗯”。
“千里送烤鸭啊?味道闻着还行,不过我知道一地儿……”
“清卓,”方之敛抱歉地朝人笑笑,“我眼角有点痒。”
岳清卓侧眸,手往上伸,“这吗?”
“对。”
岳清卓挠几下,碰到他脸,冰凉一片,才反应过来拉着他在风口站了这么久,又顺手拿掌心给他捂着,“找个地方吧,你脸好冷。”
“嗯,附近有拳馆吗?你一早起来没晨练吧。”
“没有,隔壁街有,我们去那。”
“好。”
被当成空气的人哼一声,冷嘲热讽:“拳馆?你也是警校的?看这身板不像啊,你能挨她几拳?”
岳清卓要回嘴,被方之敛轻碰下胳膊,她点头,安静给他找纸,“不是,我是北大的,学医,和你们专业的比,确实不太行,不过,她没撂倒过我。手油,就不和同学握手了,下次见。”
他顺势将手一侧,一张纸巾覆上来。
*
元旦一过,假期就快了。
高中过去不久,对考试的手感还在,大学第一个考试周还算游刃有余。
徐澄月放假早,想早点回去陪父母和阿爷阿嬷,便没等他们,第一次一个人坐火车。
临近春运,车站鱼龙混杂,小偷频出,俞麒不放心,唠叨了好多回,人都上车了,他还在念注意事项。
徐澄月笑说她不是小孩儿了,能自己出门,又说他的唠叨快赶上江韫北了。
俞麒也反应过来,低声笑:“大概以前听他说多了,耳濡目染,现在他不在,我不得替他说,省得你不上心。”
“放心,我一定安全到家。”
挂断电话,徐澄月想着刚刚不经意提起的人,养成习惯很难,改掉习惯也不简单。
她确实,很久没听到他的唠叨了。
她点进和他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半个月前,她问他,过年回来吗。
至今没有回复。
今年过年,他们没回老家过,接了老人过来,各自吃了年夜饭,再聚到小菀姑姑家喝茶拜年。
进门就见阿爷坐在电脑前,徐澄月正想夸赞阿爷紧跟时代潮流,岳清卓就过来说,是在和她舅舅舅妈视频。
自然还有江韫北。
徐澄月喊了阿爷,凑到镜头前,和江爸江妈拜完年,陪着父母和他们聊起近况。而角落里的江韫北,她只冷冷一睇。
江爸坐在轮椅上,精神看着不错,人也比刚出去那会要胖些,还不能说话,但能听,也能给反应。眼睛湿润,大概是先前和阿爷见上面,哭过了,阿爷的眼睛也红红的。
江妈倒是瘦了些,好在状态不见差,同以往一样,穿得漂亮喜庆,亲亲热热地和孩子们打招呼,说红包托在姑姑那,祝他们新年快乐,学业有成,又和几位妈妈聊家常聊工作,就像只是搬走,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都知道她性子乐观,不爱诉苦自怨,但朋友姐妹间该有的安慰,也不能因此没有。
江妈收下她们的关心,牵着江爸的手说:“他心疼我呢,一天到晚也没什么事要做,怕我累着,有时候饿了渴了也不说,天天让我坐着,生怕我起来走动似的。现在啊,就是等他身体慢慢恢复,其他的,都不是大事。”
江爸不能坐太久,时间差不多,便要去躺下了。江妈把镜头转向自家儿子,问他要不要和朋友们聊聊天。
江韫北让她拿到这边,他边洗碗边聊。
电脑放在置物架上,照他半身,他举起沾满泡沫的手,和许久不见的朋友们打招呼。
方之敛问:“现在波士顿才七点多吧?”
“是啊,这还没到除夕呢,想着给阿爷打个电话,特地起了个早。”
岳清卓先是骂他一顿这么久不见人,骂完又心疼地问他最近忙什么,怎么一直不回消息。
“忙挺多呢,在学英语考托福,准备入学的资料,哦我没和你们说,我还上不了学,出来得太急,都没准备好,只能花一学期补齐,不过我也在自学一些课程,到时候学起来也不慢。你们知道的,我一向不怎么学习,这一下要学那么多,时间又赶,差点都没时间睡觉。”
先前俞麒有猜过这个可能,也找俞澍了解过,让他有需要就联系他们,现阶段,上学才是最重要的。
江韫北甩了甩水珠,面向镜头,笑了笑,“我知道的。”
方之敛不放心:“韫北,虽然情况是这样,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有空还是多找我们聊聊。”
“会的,你们不陪都不行。对了,俞麟呢,一直没见到人。”
俞麒说:“吃过饭,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说是有同学找。”
“行吧,错过和我视频的珍贵机会。徐澄月呢,看到人了怎么一晚上不开口?”
方之敛移动电脑,让镜头正对徐澄月。
徐澄月抬眼,依旧不见笑,慢悠悠地说:“上火了,喉咙疼,说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