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令。”陆知年巴不得远离人群，抄起桌上的书，自觉往走廊靠，刚拐弯与人撞个踉跄。
“对不……老爸？”他抬头，略显吃惊，“你来干嘛？”
陆迎还是穿着西装，领带松垮垮系在领口，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陆知年心底咯噔一下，完了。
果然，熟悉的的嗓音响起，“你这次太过分了，知年。”
“哪有？”陆知年狡辩，指着书本，时刻准备溜，“我还要罚站，拜拜。”
“回来。”陆迎揪住他领子，“想跑哪去？”
“不是。”陆知年苦不堪言，皱着脸，“真的是罚站。”
“站什么站，回家。”陆迎薅了一把他头发，弄得横七竖八的。
“哎……啊？”
陆知年来到车上还恍惚着，“老陆，真要回家？不上课啦！”
陆迎偏头，笑而不语。
“行吧。”陆知年咔哒一声把安全带系上，彻底葛优躺，“这破学谁爱上谁上。”
朝窗外嚎一嗓子：“自由万岁。”
陆迎嫌丢人，缓缓把车窗升上来。
“老陆，关窗干嘛，这也不冷啊！”陆知年瞧着能煎鸡蛋的地面，一脸疑惑。
“丢人。”陆迎简洁明了，要不是在厂房外待着，他都怀疑是不是抱错了。
陆知年应了声，从兜里掏出手机。
陈述消息一条接一条，估计又没好好听课。
点开最上边那条。
【貌美男高】：陆哥，你人呢？
附赠一个小猫咪探头满脸问号的表情包。
【貌美男高】：我操，你知道吗，你火了。
陆知年挑眉，继续往下翻。
【貌美男高】：陆哥你可真牛逼，不知谁把检讨扒出来了，说是要逐字学习，还有人在表白墙表白，说是要给你生猴子，我寻思到底是哪个女生如此大胆，结果一看账号，你猜怎么着，那特么是男的，哈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老刺激，老好笑了，哈哈哈哈。
陆知年点进链接，一堆虎狼之词跳出来，把评论区搞得乌烟瘴气，也不怕被封。
【L】：好好听课。
陈述直接秒回：陆哥，你在哪？
陆知年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聊天框“对方正在输入”飘了好一会，才甩过来三个问号。
接着信息轰炸。
陆哥你逃学了？
太不够哥们了吧，居然不带我？
组织决定开除你。
想要原谅V50。
陆知年打着哈欠，余光瞄到陆迎侧颜，缩着脖子打字：老陆带我出来的。
【貌美男高】：我擦，陆叔带你逃学，简直太帅了吧，啥时候我也能体会一回(星星眼)
【L】：让陈姨试试。
【貌美男高】：大可不必(点蜡)
几分钟后，陈述更了条朋友圈并配图网络男神超绝侧颜：如果忧郁是一种天赋……
陆知年憋着笑，回复道：命苦就命苦，还如果忧郁是一种天赋~
他回到聊天框戳陈述，得到对方拒收的提醒。
车熄火，陆知年瞅见自家大门，脚底抹油，“哎呦喂，头疼，可能晕车了，我想先去休息。”
为了不露破绽，一头撞在石柱上，“嘿，我看到星星了。”
陆迎：“……”
真想读档重开。
陆知年跑得飞快，鞋都没脱脚一翘扑到大床，果断打开游戏。
日历本上的数字一个个划掉，今天是他们相识一个月纪念日。
前几天软软一直没搭理他，无数夜里盖着被子揪着小手绢偷偷抹眼泪，误以为那段见不得光的暗恋就这么被掐掉小火苗，谁知就在昨晚，软软主动约他。
顺道解释前几天一直没上线，是因为大多数时候都在打工，时间不允许。
再加上网速不好，不好意思拖后腿。
陆知年心一抽一抽的，立马幻想出一个弱小，孤独，无助的小女孩在漆黑的夜里边洗碗边哭泣。
软软图标还是灰的，陆知年随意玩几局，被游戏里的小情侣电麻了。
哥哥，宝宝，亲爱的之类的也太羞耻了吧。
正经人谁喜欢听啊。
没等来软软，肚子先发出抗议，陆知年鬼鬼祟祟推开个缝，很好，客厅没人。
蹑手蹑脚往厨房奔。
抱住一听可乐往卧室冲，路过书房听到传来细碎的声音。
陆知年趴在门上，耳朵贴得严严实实。
“是是是，怪我太惯着他了，今后也会好好教育他……”
“这事是我们家知年做得不对，麻烦老师多多费心……”
“他是我儿子，虽然混了点，但品性我还是了解的……”
陆知年并不觉得有错，相反错的是惯会装可怜博同情的林逸轩和不明真相的老师。
这世道，谁掌握第一手资料，谁就成为游戏的操纵着。
而无人知晓的角落，往往掩盖着惊人的真相。
关于人性，关于家庭，关于价值观。
扭曲，腐败，不堪入目。
唯有本身就处于淤泥中的人，一尘不染。
“老陆啊。”陆知年喊得情意绵绵，“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
他抱着可乐，趁陆迎不注意一个猛扑，倒在棉被上。
床头床尾各占一只拖鞋。
夜风把陆迎眼睛吹得泛红，陆知年别开眼，“老陆，问你话呢，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
陆迎叹了口气，“替我们家的小淘气包收拾烂摊子。”
陆知年嘿嘿一笑，裹着被子滚来滚去，“我没做错，让我给他道歉想得美。”
“我儿子真棒。”陆迎循循善诱，“就是处理方法不对，我听说那人挺厉害的，你就不怕他针对你啊。”
陆知年盘腿坐下，打开可乐，仰头喝了大半罐，“我又没有软肋怕什么，无非就是几句闲言碎语，不痛不痒的目光，再不济就冷暴力呗。”
他抿了一口，“反而是他才应该害怕吧，真以为找个替罪羊，这事就过去了，他就干净了，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陆迎看了他一会，最终只说：“爸爸相信你，永远支持你。”
“老陆，让我们一起为正义而举杯。”两罐可乐碰到一起，有些东西不言而喻。
“知年，有没有交到什么新朋友。”
“陈述啊。”
“他不算，我听说年级第一在你们班，你可以试着和他多相处。”
“他叫什么来着？”
“江澈。”
“对，江澈，多来往总是没坏处。”
陆知年把手搭陆迎肩上，“老陆啊，死心吧，咱不是读书那料。”
“做条小米虫，逍遥又自在，今天喝可乐，明天吃炸鸡……”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正在梦里吃炸鸡的陆知年震醒。
“知年，你同学找你。”陆迎站在门口。
暖阳撕开云层，铺满客厅，洒在橙汁上，“小同学，喝点橙汁，那小子有拖延症，估计还得一会。”
林梦染捧着杯子，身体僵硬，“叔叔，其实陆知年同学是为了帮我，才动的手。”
陆迎打量她几眼，“你们……”
“不是。”林梦染闹了个红脸，急忙解释：“我们就是很普通的同学，以前都不认识的那种。”
陆迎了然，“可以不用说，叔叔尊重你们，要是需要帮助，一定要说。”
林梦染很感激，她早就习惯于被压榨，被欺负，要不是恰巧被陆知年碰到，一辈子都不可能生出反抗的勇气。
她可以告诉陆知年事情的全貌，并不意味着可以毫不在意的把过往摆在阳光之下。
她不会妥协，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去转变。
“老陆。”陆知年趿拉着拖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陆迎起身，拿过外套，“上班去了，记得吃早点。”他冲林梦染笑了笑：“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这小子做饭很好吃。”
林梦染点头，“谢谢，叔叔再见。”
“再见。”
陆知年扯开嗓子喊：“周末还要加班啊？”
“再不加班拿什么养你？”
“实在不行咱们去摆摊，或者乞讨也行，就凭我这张帅脸……”
门阻隔了声音的传播，他只好把剩下的话咽下去。
“林梦染，你吃点什么。”
被突然点名，林梦染有些紧张，“不用，我吃过了。”
“行。”陆知年拐进厨房，拿了两瓶牛奶，把温的那瓶放在她面前。
“陆知年。”林梦染鼓起勇气，“我愿意提供证据。”
陆知年一时没听清，“什么？”
“我这里有林逸轩对我进行骚.扰的所有证据。”
“不行。”陆知年坚决不同意，他知道这些事对一个女生有多残忍，曝光确实是最快揭露林逸轩的办法，但是之后呢，谁能保证不会有人拿这事做文章，不会在背地里欺凌，耻笑她。
他不敢也不能用一个女生的名誉去赌。
“可是……”
“没有可是。”陆知年打断她，“要是他不露马脚，我会一直保护你，直到毕业。”
林梦染呜咽着，“谢谢。”
陆知年奇怪道：“你就没想过，把这些事告诉家人吗？”
“没用的。”林梦染笑得惨淡，“他们只关心能不能给他们长脸，其他的与其指望他们还不如自己扛。”
“这也是林逸轩敢对我动手动脚的原因之一，我们家需要他。”
“为了拴住他，还订了门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