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了十月,三皇子余禛去西边商谈的队伍回来了。
金銮殿上,九龙盘柱,金漆雕梁。三皇子一袭玄色蟒袍,手持通商条约,缓步踏入大殿。他能感受到两侧朝臣探究的目光,尤其是四皇子那道如刀锋般锐利的视线。
“儿臣参见父皇。”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条约, “幸不辱命,西域通商条约已成。”
王忠义亲自下殿接过通商条约递给皇上。
皇帝端坐龙椅,手里拿着各国条约,笑呵呵的看着三皇子, “平身。朕听闻你在归途遇袭,可有受伤?”
“谢父皇关心,儿臣无碍。”三皇子起身,余光瞥见四皇子握紧了拳头。
“三哥。”四皇子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讥诮, “这通商条约来得未免太容易了些。西边诸国向来桀骜不驯,怎会如此轻易就范?莫不是......”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 “有人暗中许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条件?”
殿内一片哗然。
三皇子却神色如常,他从袖中取出各国信物。 “若四弟不信,大可派人查验。”
四皇子脸色微变,正要再说什么,皇帝已经抬手制止: “够了。”他的目光在两位皇子之间游移。 “老三此次立下大功,朕心甚慰。来人,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随三皇子出行使臣都重重有赏。”
“谢父皇。”三皇子再次行礼。
内阁首辅吴秀明、监掌印太监米元明纷纷跪地谢恩。
刑部尚书梁羽摇了摇头:这四皇子,蠢啊。
内阁大学士赵青上了一道折子,说: “冯延松问斩后,北疆的战士情绪激动,现在无人管的住,新派去的王世良将军对北疆的队伍和北疆的地形不熟悉,需要有人过去稳定军心或者提拔副将当将军,转换目前的形式,否则瓦茨国来犯我们将毫无抵挡之力。”
吏部尚书岳靖反对, “北疆的副将全受到了冯延松的牵连,降级留用,再提拔为将军,恐有后患。不如派一名皇子过去。正好皇子们也可以历练历练。”
兵部尚书公羊钰提议, “冯将军的小儿子,从小在帝都,受过良好的教育,不如让他戴罪立功,跟着咱们皇子去北疆稳定军心。”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公羊钰的心思。
皇上沉着脸没说话。
辅国公宋南湛不赞成岳靖的提议, “皇上,送皇子去北疆稳定军心不可取,北疆现在动荡不安,皇子天生贵重,皇子们没有出过帝都,历练大可以去南疆,有征南统领将军岳琪深在,皇子们既能得到历练,也能安全无虞。”
朝堂上争论了一番无果,但是皇子们却起了心思,去历练一番回来,有军功在身,那身份、地位定当不同。
连只有十岁的余景也想去,但他知道岳靖可不是为他铺路。
刘吉跪着给九皇子捏腿, “殿下,北疆您可不能去,那里太危险,以冯将军的为人,他的部下肯定心疼他,他们对皇家是有怨言的。去了就是送死。”
余景皱眉, “你个小奴才知道什么,冯将军的部下不可能是非不分,他带到帝都的精锐部队,直到冯将军行刑都没有任何动作,冯将军为国为民定是有过交代过的,王世良管不好是他无能。不过父皇是不会让我去的,大臣们也有他们想要举荐的人,都不会是我。”
刘吉拿过来茶盏给送到九皇子嘴边, “殿下喝点水。我不懂这些,但是殿下,离开皇宫就一定会有危险。我太小了,保护不好你,你容我再长大些。”
余景握着刘吉的手往嘴里递了两口茶, “竟说大话,你长大有什么用,文武皆不通,就知道吃。”
刘吉把茶盏放桌子上,梗着脖子不服, “殿下,我还能替你挡刀,真有危险我替你挡刀,你就跑。”
说完刘吉就后悔了,我挡什么刀,我活着也不容易,我在瞎说啥。
余景使劲拍了刘吉后脑勺一下, “凡事动脑子,屁大点的奴才,用你挡什么刀,挡完了呢,我往哪里跑?咱俩不能同生但愿共死?任何时候都不要做这样的蠢事。咱们一定不能让自己处于危险之地,要动脑子想办法知道吗?”
刘吉揉着后脑勺,疼的快掉眼泪了,委屈巴巴的, “知道了。”
余琪进来的时候刘吉正苦着脸给余景捏腿。
余琪笑着坐到了余景的对面, “九弟,这是又在欺负你的小太监了?”
刘吉赶紧起身行礼, “奴才,见过六殿下。”
余景叹口气, “一天天的竟说蠢话,要不你领走吧。”
刘吉吓一跳,他可不想走,赶紧给九皇子跪下了, “奴才不走,有什么做错的您罚我就是了。”
余琪看着这个主仆情深的样子,气的够呛, “哎,你这个小奴才,跟了六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六爷能出宫,还能带你看外面的美女,外边的美女呀,都是水做的,香香的。”说完上手掐了刘吉的脸蛋一把。
刘吉不说话眼泪汪汪的看着九皇子,给余景逗乐了, “行了,下去吧,让李明在外面守着就行了,这么不禁吓。”
刘吉给两位殿下行礼,退了出去。
余琪: “不是,你家这个小奴才,怎么总是眼泪汪汪的?”
多年之后余琪才后知后觉,这特么眼泪只给九弟掉的,旁人还捞不着呢。
余景扯了扯嘴角笑笑: “八岁的小奴才,你指望他有多大的胆子。”
不过刚才的表现不错,回头得给点赏赐。
刘吉出了景丰殿,交代了李明,有事安排人去直殿监找他。
昨天李豫安排人找他今日有时间过去,今日当值,他本来不敢走,现在九皇子不用他了,他过去看看。
到了直殿监,他敲了敲李爷的门,来开门的居然是米元明。
刘吉赶紧行礼, “米大人回来啦,恭喜米大人得皇上封赏。”
米元明看着小刘吉有模有样的笑道, “可别行礼了,自家人。你呀,越来越会说话了,长高了,到底是跟着殿下吃的好呀。”
刘吉笑眯眯的,他真的替米元明高兴。
进了屋,李豫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快坐吧,来的正好,米大人要请吃酒,买了些肉过来,咱们今天炖肉吃。”
刘吉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几个不当值的太监在烧水,准备炖肉。李爷这里就像一个世外桃源一样,没人管,舒坦的很。
李豫问米元明: “听说三皇子在返程的路上遭遇刺客袭击。”
米元明吹了吹茶盏里的茶叶,有些烫,浅浅的嘬了一口, “是,得亏吴首辅想的多,我们兵分两路,我和吴首辅护着的并不是三皇子。他们发现三皇子不在就直接回去复命了,若他们纠缠我和吴首辅都性命不保。”
刘吉听了心一惊, “连皇子都敢害,看来这西洋人真的不是东西。”
李豫摸了摸刘吉的头,笑着问: “你觉得是西洋人?”
刘吉: “那还能有谁?不是离他们近吗?”
米元明笑着摇摇头, “西洋人签条约为了求财,他们巴不得三皇子快点回来复命,通商早日实现。不会是他们,这种刺杀皇子的大罪,冒这么大的风险,肯定有大的利益冲突。”
刘吉不懂, “那能是谁呢?”
李豫: “你觉得谁受的利益最大?”
刘吉想了想: “四皇子?听说他们在挣储君之位。”
刘吉张口就来,李豫赶忙看了看周围,还好无人靠近,他压低着声音说: “以后说话要小心些,不用明着说,这是明面上的,受益之人可不止一个,一切皆有可能。”
李豫和米元明对视一眼, “算了,莫要提了。咱们好好的吃一顿。”
李爷他们不再议论了,刘吉想若是九皇子在,他一定会懂得,九皇子最聪明。
余琪看着余景手里的棋子,要落不落, “哎,落下可别后悔呀。”
余景笑笑, “行了六哥,别干扰我,再怎么干扰我,也不耽误你输。”
余琪好奇的看着余景, “我说九弟你这棋艺见长啊,怎么进步这么快。”
余景不置可否, “闲的,但凡有个正经事做,也不至于天天下棋。”
余琪落下一枚棋子, “你说到底是谁想害三哥,这次朝堂之上,四哥似乎对三哥的通商条约颇有微词,大家都议论是他派的人刺杀三哥。”
余景的拇指和食指摩挲着一枚白棋,半天回到: “不一定,咬人的狗可不露齿,也有可能是有心之人利用。”
余琪道: “你听过齐党吗?”
余景落子,抬头看着余琪: “齐党?”
余琪: “督察院右督御史伞言锵,朝堂各部均有他的学生,还有他的老师,他们联合起来准备给皇上进言,取消宦官当权。起因是刑部侍郎甄芳礼连梁羽的话都不听,只听王忠义的,岳靖和甄芳礼都听王忠义的代表着什么?”
余景若有所思, “代表着官员任免和刑罚政令及审核刑名都是王忠义说了算,或者说都得王忠义点头。真是荒唐!”
余琪哼了一声, “所以齐党等于撕开了一个宦官当权的口子,是好事。很多大臣们暗地里给他们鼓掌称好呢,这个事儿最终还得看父皇的态度。弄得好朝廷换了了一片净土,弄不好将要血流成河。”
刘吉回来在门口站着当值,他不敢进去,等着九皇子召唤。
余琪吃了饭,晃晃悠悠着出了景丰殿,看到刘吉笑眯眯的叫他, “小太监,还杵着呢?跟六爷走啊,六爷能出宫,带你见见世面。”
刘吉见到余琪笑眯眯的就瘆得慌,赶紧行礼, “见过六殿下,奴才不去,奴才今日当值还得伺候九殿下。”说完一溜烟的跑进了九皇子的寝殿。
身后的六皇子笑的前仰后合的。
余景听见余琪大笑,接着就看见刘吉呼呲呼呲的跑进来,在他身边喘着气, “跑什么?没个规矩!有狗咬你?”
刘吉惊魂未定的摇头, “不是,没有。奴才知错。殿下您想读什么书奴才给你找。”
九皇子嫌弃的看了一眼刘吉,就这个小胆儿还替我挡刀?吓都吓死他了。
“不用了,爷睡一会。”说完他指了指偏塌上的锦盒, “那里有些碎银,你用手抓,能抓多少抓多少,只能抓一次,爷赏你的。”
还有这好事儿?
刘吉看了九皇子一眼, “殿下你说的是真的?”
余景皱眉, “费什么话,赶紧的。”
刘吉伸出白白的小手,打开了锦盒,里边果真放了很多碎银,他先是使劲把手伸了伸,张到了最大的程度,然后上锦盒里结结实实的抓了一把。
余景噗呲笑出了声, “小财迷,你可不吃亏。”
刘吉捧着银子赔笑,跪下谢恩, “谢谢殿下,殿下最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