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皇上来到了妍喜宮看望妍妃。
妍妃和九皇子刚吃了饭在闲聊,郑曦小跑到内殿禀报, “皇上来了。”话音刚落,皇上穿了身圆领黄袍常服,大步走进到内殿,众人赶紧起身行礼。
“起来吧。”皇上坐在了内殿的红木座椅上,卢嬷嬷赶忙安排人奉茶。
妍妃起身坐到了皇上旁边,九皇子坐在了下首,皇上捧着茶喝了两口,沉思了一会,似乎很纠结的说: “太子谋逆,但是皇后是朕的结发之妻,陪着朕吃了很多苦,这皇后的处置真的是为难到我了。”
他看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只想过来说说话。
妍妃心知肚明,皇后的处置问她这个看不上皇后的妃子可真有意思。皇后当时陪着皇上吃过的苦,那些苦都是皇上的污点,大家不敢提,可皇上时刻不能忘。坏人得有人做,皇上不想做那个坏人,可这个坏人她也不能做。
大元立国初年,刚刚尘埃落定,宫中份位混乱,没有那么多份位,后来经过十年改革,宫中的份位便彻底定下。妃位也分等级,妍妃为一品皇贵妃,剩下的德妃、和妃、贤妃、元妃均为一品皇妃,贵妃只能有一人皇妃四人。二品的为九嫔、昭仪、婕妤、充容,三品的为才人、选侍,宝林和答应分别为四品五品,三年一选秀,宝林和答应的人数也最多。
皇后之后妃嫔中品级最高的就是她了,如今皇后有难,她若替皇上说了,就是落井下石、另有所图,别人可不会觉得她是为君分忧,她再傻也知道这个道理。
“皇上,臣妾不知道朝堂之事不敢乱说,这个事儿也不能单独算后宫的事儿,要不皇上和至近的大臣商议商议吧,臣妾愚钝,也没有什么主意。”妍妃笑着,拿了一块儿核桃酥递给了皇上,然后冲着皇上娇媚一笑。
皇上看出来妍妃不想说,他也不强求,吃了妍妃递给他的核桃酥转过头慈祥的问九皇子, “景儿最近可有读书?”
九皇子见到父皇也很开心,抿着嘴笑眯眯的说: “读了,老师最近在讲《孝经》,是讲孝道的,儿臣在认真学,是本好书。”
皇上笑了, “嗯,确实是本好书,难得你一片孝心。大了,不能只看这些书了,听政听的怎么样?”
九皇子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老实的说: “有的能听懂有的听不懂,老师说等我大一些才能懂。”
“呵呵,是这个理儿,我挑了几本书让你的老师教教你,要好好学。除了学习还做些什么?”
“逛园子,喝茶,让小太监给我讲讲志怪小说,小太监们不怎么识字,讲的特别有意思。最近,最近天气特别好。”他刚开始说的兴高采烈的,越说声音越小似乎害怕父皇觉得他太玩物丧志。
妍妃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哈哈,你呀,脱离了母妃就成了个皮猴子,还是好好读书的,回头我让你的老师给你加加功课。”皇上是真的笑了。
九皇子腼腆的笑了。
皇上在妍喜宮拉了会儿家常,便起身走了。看着皇上出去走得远了,妍妃吩咐, “都下去吧,我同景儿说说话。”
人都出去了,妍妃顿了顿,表情凄凄道: “那年榆林暴雨,河水泛滥,冲垮无数良田屋舍,皇后之父成国公罗琦域及世子一起奋战在河堤上,鏖战十数日,最后成国公世子不幸为国捐躯,颇为可惜。当时你父皇便道成国公世代忠良,是国之栋梁。与你父亲所说的‘国之栋梁’不过过去了五载。我虽看不惯皇后的手段,但是你父皇也实在是无情,不过是欺负皇后父亲病故,家中已无男丁顶立门户,没有了依仗而已。”
九皇子不知道皇上要怎么处置皇后,但是他知道一定是重罚。
这一次他没有拦着母妃说话,他心情也沉重,太子的事儿,冯将军的事儿,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在他心里都是很好的人,他很难过。他还要装作像个正常的小孩子一样不知今夕何夕,过的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
妍妃接着说: “当年你父皇遇害出逃,跟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成国公和与他青梅竹马的皇后。那时候他们少年少女青梅竹马,五岁便相识,十一岁便定亲。她为了皇上吃了那么多的苦,有一口吃的都捧回去给皇上。皇后虽然阴狠,但是对皇上一往情深,怎么可能撺掇太子谋反,谁撺掇的太子一查便知,还非要将屎盆子往她身上扣。她如今的下场我连半分喜悦也没有。”
皇后的事情让妍妃脊背发凉,皇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背着她伸手摘桃花的少年了。
过了几日,皇上的圣旨下来了,后宫各宫宣读,来宣读的是王忠义的徒弟马明,马明见到妍妃客客气气的说两句话,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罗氏纵容太子谋反,未能抚育太子成才,行为不端,居上畜虎狼之心,御下甚鹰鸷之迹,造起狱讼,朋扇朝廷,见无将之端,有可讳之恶。焉得敬承宗庙,母仪天下?故废黜其皇后之位,贬为庶人,命三日内离开皇宫遣于丰州居住。朕刑于家室,有愧昔王,为国大计,盖非获已。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妍妃接过圣旨,送走了宣旨太监马明,看着马明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丰州,离北疆只有一州之隔,能不能活下来,得看运气了,这是不想给活路,这叫什么不得已而为之。对皇后如此无情,对那个没根儿的太监到是顾念帮扶的旧情,不过是用的着的留,用不着的弃而已。哪有什么旧情,谁信。”
卢嬷嬷赶紧拦着, “娘娘慎言。”
“嬷嬷啊,我最近总是回忆起皇上对我的好,可能总是期盼着皇上能够变回我的五郎。可是人心变了就是变了,回不来了。”妍妃眼中含泪,说着说着就笑了。
卢嬷嬷劝她, “昨天皇上还招您侍寝,朝堂上这么乱皇上还想着您,说明心中有您。”
妍妃笑了, “呵呵,我太了解他了,他只不过是怕别人说他忘恩负义而已。皇后这个名头他是不会给我的。错就错在我祖父是江南首富,倾囊助他登基。他想让后代的人记得,他是靠自己的能力一路走来的,无能的人总想要些额外的脸面。我们是他的污点,咱们得做好准备了,早晚轮到咱们。不过后宫的那些个小贱人论样貌,论出身,的确没有出挑的,皇上的眼光越来越差了。”
卢嬷嬷说: “您的娘家已经很小心了,现在没什么大的实权,他们会自保。咱们就过自己的就行,旁人的事情咱们管不了,也管不着。有殿下在,娘娘要多宽心,殿下还小,正是需要您教养的时候。”
想到景儿,妍妃娘娘有些欣慰,稍稍提点他就知道怎么做。
九皇子在书房练字,刘吉端来了一大盘樱桃,各个果肉饱满,水灵灵的在深井水了泡过,特别爽口甘甜。九皇子练字不停,刘吉一只手喂到九皇子口中,另一手接住吐出来的果核,喂了一少半,刘吉就不敢再喂了。赶紧说, “殿下,吃多了冰肚子,剩下的明天再吃,我放到井里冰上。”
九皇子吃到第一颗便精神一振,现在吃的正高兴,刘吉这么一说便觉得很扫兴,皱着眉,有些不悦。九皇子很少在吃食上讲究,刘吉一时有点失措,不知道怎么办,他担心九皇子吃的多了长病,还是将盘子撤下了。
九皇子将笔一扔,叫门外的闻序, “进来个奴才,爷要出去玩。”回头看了一眼刘吉, “你不用跟着了,省得扫兴。”
九皇子还是第一次真的跟刘吉掉脸子,还是为了一口吃的。
闻序进来,赶紧给九皇子换了个靴子,跟着出去了。
刘吉要哭了。
他心情很低落,不知道回值房还是在书房等着,想了想,外一殿下找他有事他不能不在,今天他当值。他在偏塌的小凳子上练字,心情不佳,也没什么心情练,跪在脚踏边睡着了。等换值的时间到了九皇子也没回来。
郑玉听说了这事儿劝刘吉: “九皇子天潢贵胄怎能没有脾气,咱们做奴才得摆正自己的位置,主子说什么我们听着就好,皇子面前的奴才本就不好当,咱们忍着些。哪有不受气的奴才,习惯了就好了。”
刘吉虽然委屈,但是这道理他也懂。
于是两天后,九皇子因为吃不到樱桃罚了伺候他的小太监的消息传了出来。
刘吉想说其实没罚他,但是又不知道跟谁解释好,总不能到处去说。
“九皇子虽然稳重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大家最近都是这么议论的。
刘吉有了心里阴影,每次当值都战战兢兢的,图生劝他, “你该怎么伺候还是怎么伺候。樱桃那么好吃,要是咱们也忍不住想吃,殿下毕竟还小,有点小孩心性正常。要是吃坏了身子咱们还得挨罚,你没有做错什么。”
刘吉想:我不知道樱桃啥味儿,我没吃过。
皇后不在了,妍妃作为皇贵妃执掌后宫,越来越忙了起来。
最近对皇后的传言颇多,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只在后宫偷偷的传。甚至有些传言说太子的证据是妍妃收集的,妍妃听说了,笑笑不说话。
到了月中,妃子们过来给妍妃请安,妍妃坐在大殿的主座,看着两旁的妃嫔,当着大家的面儿说, “太子的事儿,有传言说是我做的,真是可笑。其一,太子废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景儿还小,之上还有那么多的哥哥,我费死巴力的为别人做嫁衣,我不是闲的慌吗?其二,我跟太子又不熟悉,他干什么我能知道?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如果我听说哪个宮的小贱人恶意谣传,小心我撕了她的嘴。本宫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你们得知道这一点。”
这句话说的很清楚,九皇子那么小,他之上还有那么多哥哥,而且他们的母亲都家世显赫,即使立太子,也不会轮到九皇子。而且,如若不是参与者,上哪里找那些证据。大家不傻。妍妃说了两句大实话,就洗清了嫌疑。
说完之后看着众人, “卢嬷嬷,你同郑曦一起查一查最近这谣言谁传的,轻的掌嘴二十,恶意传播的发卖了,别在宫里恶心我。”
卢嬷嬷俯身, “是娘娘。”然后转身出去安排。
大殿此时静悄悄的。
德妃面无表情,九皇子小他就不想当太子,她可不信。
和妃看着冷场赶紧起个话头, “姐姐莫生气,不过是那些无知之人妄加揣测而已,那些奴才懂个什么道理。”
贤妃接过话头也劝, “可不,为了着些破事生气而不值当。身子要紧。”
其他妃嫔也赶紧说好话。屋里又热闹了起来。
大家一边劝一边想,这个妍妃娘娘说话可真难听,比皇后娘娘差远了。
看着一屋子乌泱泱的妃嫔,妍妃就头疼。她懒得管后宫这些破事儿,但是她不管德妃就会管,她是不会把这个权利给德妃那个贱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