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荣对许愿总是很好,他的副驾驶永远是留给许愿的。
等格桑和金韵芝到了车前,许愿已经在车里坐着了。
时间过得很快,当年的小不点都长大了,但许愿还是那副样子,尽管快到而立之年了,那张脸还是很有少年感,在日光下白得晃眼。
金韵芝跟狗看见骨头似的,看见许愿就移不开眼了。他弯腰隔着车窗和许愿搭话,笑容做作,十分刻意地在散发魅力。
格桑轻嗤一声,绕到另一边,挨着左边窗户坐下。
“小桑怎么不多穿点?最近降温了,小心感冒。”
许愿转头冲他笑,俊眉朗目,笑容温和,看着就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金韵芝瞪了格桑一眼,拉了右车门,也靠着窗户坐下。两个人离得远远的,中间还能坐下两个人。
等到了地方,格桑跟在许愿后头,他才发现,许愿居然又长高了。
许愿从前比朝荣矮得多,现在两个人一边高,甚至许愿还隐隐有超过朝荣的势头,他的背肌也宽阔,看上去很可靠。
也难怪金韵芝喜欢他,这样的人很难有人不喜欢吧。
许愿又回过头来招呼他,格桑应了一声,随即加快了脚步。
金韵芝平时在福利院里手指头都带不动一下的,他的活全是周日升干的。现在却在许愿面前献殷勤,自告奋勇进厨房做饭去了。
要不是有朝荣在边上控制着,估计厨房都得叫金韵芝炸了。
吃过饭,朝荣带头打起扑克,他靠在许愿肩膀上,懒懒散散的样子,就这一个动作就叫金韵芝眼红了。
朝荣其实是金韵芝除了格桑第二防备的人,他看上去像个铁直的直男,但对许愿的态度却很暧昧,有好东西永远第一时间想着许愿,又从来不交女朋友,再加上他是许愿这些年里最好的朋友,朝荣是真的很让金韵芝着急上火的隐形对手。
看着朝荣仍赖在许愿身上,金韵芝脸上的笑都僵了,他又挨到朝荣身边,憋了半天期期艾艾说了句:“荣哥,你能过来点吗?我想靠着你坐。”
听听,这都说的什么。
格桑听得一阵恶寒,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远离了猎奇的三人组。
像这种游戏,他一向是不参与的,没办法,脑子拼不过。
格桑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正好在播新闻:“京市时间今日19时42分,经MAZA近地天体研究中心与国际天文联合组织确认,编号2125BR的小行星目前已突破地月安全距离阈值。该天体直径约为3.2米,正以每秒15.6公里的相对速度向地球逼近,预计72小时后与地球发生碰撞概率升至99.7%。”
格桑的手机连震了好几下,是班群里在刷屏小行星撞击地球的新闻。
他没看一会就困了,按灭了手机抱着抱枕睡着了。
许愿放下牌,走过来弯腰看他。
格桑的脸看着有些红得不正常,但他的嘴唇颜色比脸还红,他睡得不甚安稳,眼皮还在不安地颤动。
许愿皱眉,他把手覆上格桑额头,触手的皮肤烫极了。
“愿愿哥,怎么啦?”
金韵芝凑过来,也摸上格桑的脸,他看着格桑病恹恹的样子,心里暗爽,抽回手时还掐了一把。
格桑被掐醒了,他忍着头晕坐起来,还没开口,鼻子就开始淌血。
朝荣被他吓了一跳,抱着纸巾盒走过来,手按着他的头帮他擦流得正凶的鼻血。
“好好的怎么突然流鼻血了?”
格桑自己抽了好几张纸胡乱擦脸,还抽空擦了擦衬衫上的血迹。他攥着鲜红的纸巾抬起头,脸上干了的血迹被抹匀,鼻头也红了一片,同因发热而湿润的眼睛一起,看起来还是稚气未脱的样子。
“不知道,可能着凉了,又有点上火。”
他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句,又用许愿递来的打湿了的一次性毛巾捂住了鼻子。
“小桑应该发烧了,我带了药包,今晚和我睡吧,我看着你。”
许愿一把把格桑抱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他的手箍得很紧,步子也稳。
格桑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腾空了,他的手僵在许愿的手臂上,还能感觉到许愿用力时绷起的肌肉。
格桑以前总觉得许愿柔柔弱弱的,今天才发现他是那种有力量感的温柔,只是给人温润的感觉,但绝非弱柳扶风。
被落下的金韵芝看着许愿的背影恨得牙痒痒,他都好久没和许愿一起睡了。
许愿当哥哥当惯了,照顾起人来很有一套,被他擦身喂药这样一套服务下来,格桑的体温降得很快,人也睡着了。
在关灯前,许愿又和他额头贴着额头,感受到温度恢复正常了,他才放心地上床。
“傻比金韵芝,你下次数学不及格……”
格桑皱着眉头,突然说起了梦话,把许愿吓一跳。
许愿侧耳听了半天,听见格桑来来回回都在骂金韵芝,不由得失笑。他把格桑举起来的拳头按下,又拍着人哄了哄,这才安安静静睡了个觉。
第二天醒来,格桑恢复得很好,面色红润有光泽,金韵芝却看上去很疲倦的样子,眼睛里还有红血丝。
这次返程上车时,金韵芝没再坐在靠车门的地方,他面色阴沉的和格桑挤在一起,两个人之间贴得很近很近。
“你有病?”
格桑旁边就是车门,他退无可退,只能被金韵芝挤在角落。
金韵芝硬挤出一抹笑,他反手抓住格桑的手,轻柔地抚摸着,手上被甩了一巴掌后,又靠近了格桑的耳朵:
“你很得意吧,格桑,和愿愿哥一起睡感觉怎么样?”
“爽、不、爽?”
金韵芝靠得太近了,他软软的嘴唇都碰上了格桑的耳垂,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让他的耳朵泛起薄红。
“金韵芝。”
格桑拳头硬了,他忍不住开口。
看到格桑面色僵硬,金韵芝总算是出了口恶气,他的心情好了一些,靠在格桑身上懒洋洋地应道:“干嘛?”
“别逼我当着许愿哥的面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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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了房间,金韵芝越想心里越堵得慌。
他大半夜睡不着觉,又偷偷摸到格桑床上,透着黑细细打量格桑全身。
看着睡着了显得很温顺的格桑,他恶向胆边生,伸出双手虚虚圈住格桑的修长的脖颈,温热的皮肤将温度传递到他冰凉的手上。
金韵芝的大拇指按在格桑的喉结上,用气声道:
“你再勾引愿愿哥,我就掐你。”
“掐死你。”
其实,格桑的眼泪和羞耻或愤怒的表情都会让金韵芝莫名其妙很爽,网上说,这叫宿敌产的兴奋剂,是正常现象。
金韵芝沉着脸视|奸了一会,又心满意足爬回去睡觉了。
周一上学那天,学校里的学生都在讨论即将撞击地球的小行星。
格桑撑着头发呆,他对小行星不感兴趣,面前不及格的物理卷子比较让他揪心。
格桑的同桌何煦长了一张娃娃脸,性子却很冷。
他不耐地瞪了眼周围大声说话的人,等人安静下来了,又低下头发呆,眼皮都耷拉下来,眼睛半阖着,却仍显得很大。
何煦的满分物理卷子就在空无一物的桌子上摊着,都跨过了三八线。
格桑偏过头,轻轻嘁了一声。
何煦真的很装诶。
死卷子。
等放学了,许愿给格桑打了电话说要来接他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金韵芝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让他去班里找一下金韵芝。
金韵芝居然会不接许愿的电话,真稀奇。
格桑找金韵芝的同学问清楚了,大步往厕所里走。
厕所里没有其他人。
金韵芝就在厕所隔间里,他背对着格桑发着抖,格桑近视很严重,模模糊糊看见他缩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金韵芝你又犯病了吗?走不走,你不走我可走了。”
听见他的声音,金韵芝一下定住了,他很慢很慢地转过身。
格桑烦躁地走近了两步,想看清他在干嘛,却被映入眼帘的四散的长发震惊了。
柔顺无比还带着光泽的头发像一条条细蛇一样伏在金韵芝的前胸后背,又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跌在洁白的瓷砖上。
金韵芝原本长得就精致,现下看起来更有了一种鬼怪的凄艳感。
他被极长极长的黑发包裹着,狭长的眼下一片青黑,看上去像是很久没睡过觉,他的面上没有一点血色,唯独那唇色比血还红,就好像他全身的血肉都用来供养肆意生长的长发了。
格桑愣在原地,觉得自己在做梦。
金韵芝的长发无风自动,万千发丝张牙舞爪的样子杀气腾腾,他缓慢地歪了歪脑袋,动作僵硬。
“你,看,起来,很,好吃。”
金韵芝的声音一卡一卡的,他像复读机一样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说到后面他的吐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连贯。
金韵芝变成怪物了。
格桑手脚发软,他和金韵芝对峙着,慢慢一步一步往后退。
“你看起来很好吃哦,小桑。”
金韵芝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声音也甜得发腻,他手脚并用试探着向前爬。
“停,别动,别过来。”
格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真的很怕鬼怪这种让人san值狂掉的东西。
金韵芝居然还挺听话的,他停在半道上,眼睛死死盯着格桑:“小桑为什么我不过去呀?”
格桑被他吓出一手心的汗,他艰难地移开视线,抖着嗓子胡言乱语:
“我,我去找把梳子,给你梳头发,都,都打结了。”
“你别乱动,回,回隔间去,别吓着别人。”
金韵芝飘动的长发僵在半空,他好像很在意自己的头发,听到格桑说头发打结了,立马捧起黑发凑近了看。
格桑趁他移开视线,关上门扭头就跑,他的心脏咚咚直跳,快撅过去了。
金韵芝呆呆抬起头,柔顺的头发蹭了蹭他穿梭在发间的手指,又颤抖起来,很委屈的样子。
“好啦,小桑是小骗子,把他抓回来,你玩他,好不好?”
漆黑的头发全都漂浮起来,快速地上下晃动着。
金韵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晃晃悠悠爬起来,像金韵芝那样直立行走,起先他还走不快,等到了厕所外面,他已经适应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