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何意义?真正的祸根,在这里。”沐风掌心燃起一团火焰,冲着树根喷射去!
突然一阵沙尘遮天蔽日,混沌中,火焰熄灭,一个头顶长了独角,黄脸黄发的消瘦青年从黄沙中走出,天地瞬间澄清。
“你们是什么人?!”他怒吼的声音似沙暴呼啸。
乌缇娜冷笑:“连你的敌人是什么都察觉不出,也有脸在此叫嚣?”
沐风手中抖出一柄银光宝剑,目若剑光:“你不知道我们是谁,我们却知道你是此处地仙的护法!蜥蜴精,若不想吃苦头,就带我们去见你的主人!”
蜥蜴精一听,即刻四肢伏地,虎狼般凶猛地扑向眼前的二人。
乌缇娜看都没看沐风,伸指就从他腰间挑出短刀,并指发力,短刀就向蜥蜴精飞旋而去,尚未及身,就被他一声震山吼弹上了天!
乌缇娜一跃而起,蜥蜴精以为她接刀的一瞬,必无暇他顾,遂直起手掌,掌心射出星芒状的海量沙砾,巻涌着袭向她!却不想乌缇娜根本无意接刀,她跃上半空,等的就是他这一招。
眼见那流沙就要将她吞噬、磨碎,沐风结出神印,流沙突然听了他的话,涌回蜥蜴精身上,将他紧紧裹住,只待将他磨成肉泥!
沐风双手合十,沙砾突然停止流动,死死缚着那妖精。
乌缇娜从天而降,道:“你真的很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本事。”沐风提剑走向蜥蜴精,举剑架在他脖子上,冷冷道:“你主子在何处?!”
蜥蜴精恶狠狠瞪着他,不发一语。
乌缇娜道:“你应该知道,这是在给你活命的机会。因为他完全可以不问你。”
蜥蜴精冷笑:“有本事就使出来,莫与我废话!”
乌缇娜看向沐风,“他既如此说了,你还等什么?”
沐风正要施法,忽闻落叶簌簌,骤起山风烈烈,森冷刺骨。眼前的大树,枝叶已似鬼影狂乱。
树干上开出一道刺眼的绿光,一个窈窕少女从树中走出。她虽美丽无方,却面白如纸,灰袍裹身,全不似个活人,游魂般飘落地上。
蜥蜴精见主子现身,不急着求救,却急道:“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那少女发出极尖锐又极阴森的声音,幽幽道:“既有不要命的来犯,我怎能坐以待毙?”她摊开掌心,浮出一个黑色的圆球,口中咒语不停,那黑球就噼里啪啦飞出百条长鞭,铺天盖地!
长鞭触地,枯草即刻化为黑油融入土地,这百来条鞭子若触及肉身,不论神、魔、妖、人,都将万劫不复!
百鞭纷至,沐风拉住乌缇娜步步后退,从百条飞鞭中看出一瞬旧力已消而新力未生的时机,兀地止步,劈出一剑,将百鞭劈作满地断头黑蛇。谁料这蛇群竟知道是谁劈了他们,一个劲儿攒成一团,竟有八尺之高。蛇身隐没于蛇团之中,蛇首蠕动张望,整个黑色的“蛇球”咕噜咕噜地滚向沐风和乌缇娜!
沐风又一挥剑,蛇球爆裂,又散作满地的黑色水蛭!密密麻麻,滑溜溜油光光地铺了满地,潮水般涌向它们的敌人。
沐风指尖金光四射,向着地上一扫,所到之处,水蛭随即焦化,但又变作毒蜂,腾空而起,遮天蔽日,嗡嗡声震耳欲聋。
“没完没了……”乌缇娜正抱怨着,身子突然腾起,沐风的计划,她即刻心知肚明。
她从蜂群上方飞过,眨眼已至少女头顶。她手中握着沐风的短刀,朝着那少女的脑门猛力掷下!
与此同时,沐风手中宝剑化身千亿短箭,箭风箭雨呼啸而过,空中毒蜂洒落纷纷,再要变化,已是不能——施法之人已被千亿箭丛包围,头顶短刀又至!
那少女眨眼间就将被扎成筛子!命悬一线之际,蜥蜴精欲挺身而出,但他被流沙束缚,挣扎不得。突然,他竭尽全力嘶吼:“住手——!”
乌缇娜稳稳落地,刀箭也戛然而止,止于靶的毫厘之外。那少女只消微微动弹,就会被上下左右的利刃刺破肌肤。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什么都告诉你们……求你们放了她……”
“阿赐!住口!”那少女命悬一线都不曾面露惧色,听那蜥蜴精屈服,即刻慌乱起来。
“缡魑……够了……已经一千年了……放过你自己吧……”蜥蜴精阿赐面露哀色。
“阿赐!我今日就是魂飞魄散,你也不许开口!”少女疯了一般狂呼,竟忘了自己身陷险境,利刃无情,已将她白皙的皮肤划出道道血痕。
“缡魑,莫要激动!算我求你,千万莫要再动……”那蜥蜴精说着说着,竟流出泪来。
沐风看得出这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你们不只是主仆吧?阿赐,你不只是缡魑的护法。”
“不错……我是……她的爱人……”
“阿赐——!”
阿赐无法再顾及缡魑的尖叫,若不说实话,她的下场就不止是被划出几道血痕那么简单。他一双黄色的眼眸盈满清泪,“我原本也是人类,而缡魑,真的是这里的地仙……”
他用沙哑的声音,道出一个遗恨千年的悲剧。
沙罗城所在的大漠,一千年前竟是茂密的雨林。林中有个古老而贫苦的村庄,世代捕猎为生,渐渐山中兽尽,生计日渐枯竭,村人整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直到有一日,村里来了个陌生的少女。
那少女,名为藜郗,进村后在无人的野林深处搭了一个棚子独自生活。
那片野林之所以是野林,就是因为林中妖兽甚多,无人能够招架。敢入林捕猎者,皆亡命之徒,而逃出妖口者,少之又少。是而,纵然林中山珍多到足以让村落富足一代,纵然无人不对此垂涎欲滴,也无人敢踏足其中。
而藜郗,是例外中的例外。村人见她五日安然无恙,她能避过妖兽,还能在林中找到丰富的食物,纷纷向她讨教谋生之法。她也毫不吝啬,悉心传授,不仅如此,她逐渐还教给村民在林中开垦、筑屋、捕猎的诀窍。村民得法,便再无顾忌,争先恐后地迁入这片宝藏之地。
从此,野林便再不是野林,成为人烟鼎盛的村居。
和入迁同样争先恐后的,还有村人捕猎和采摘的步伐。林中的珍宝无尽无绝,村民每每将猎物或野菜野果贩往邻村,都收获不菲。终于,有人想将林子占为己有。多番争执不下,酿成械斗。藜郗觉察事端异常,屡屡现身警告村民不可将林子占为己有,否则灾殃必至。
但她不知,村人表面听她教诲,实则继续争夺林地。几番殴斗,终将林地划出三块领地,分属村中三个大姓。村民们本以为从此可以相安无事,谁知领地纠纷仍源源不断,渐渐竟发展成每天都有人死于争斗。
她更不知,村中自古已有祭祀地仙的习俗,也在悄然发生改变。在一块领地的族长突发奇想地用闯入他领地的同村人作活祭品祭祀地仙之后,他的领地连续七日收获了数倍于其他领地的猎物。从此,以活人献祭的做法在村中流传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待她发现时,村中因献祭死去的人,已达十人之多。起先,他们都是林中三姓领地的族长俘虏的犯境之人,后来,竟发展成村民为了获得更多的猎物,争相绑架他人送上祭台。年轻力壮的男子还好些,老弱妇孺光天化日在路上走着,都会随时遭遇无妄之灾。
摆脱了贫穷,他们想要富裕,得到了富裕,他们想要比别人更富裕。无尽的欲望令这个村子泯灭了同村之谊,唯尊领地之广,猎物之多,财富之丰……
她的痛心疾首无人能懂。因为无人知晓,她就是那被众人不择手段祭祀的地仙。
从前他们祭祀时,是每家每户都从紧巴巴的口粮中,点滴积攒一年才凑足祭品。即使贫穷,依旧坚持所有礼节不一而足……
她感动于村人的虔诚与团结,遂现身助他们一臂之力。镇林中妖兽,授谋生之术,本欲这一方土地从此安居乐业,不想竟使之面目全非。
她挨家挨户劝说村民直到口干舌燥,却毫无作用。阳奉阴违已是给她面子的做法,不给面子的,就将她轰出门去,叫骂万端,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劣俗大兴,止也止不住,她愤怒却无奈,拨开祭祀的人群站上林中的祭台,救下将被活埋的村人,亮明身份。怎料话未说完,忽闻身后轰隆巨响,乌压压的妖兽已向着祭台奔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