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叨扰洛少侠了。”门开处,药尘与胡云想静立廊下。胡云想手捧一只乌木鎏金匣子,匣面暗纹在光下若隐若现。
洛温颜眸光微动,确认四下无人后侧身让客。房门轻阖,带起一缕若有似无的药香。
“我们知道洛少侠诸事繁忙,”胡云想将木匣置于案上,指尖在匣面轻叩,“若非没有更妥帖的办法,也不会冒昧请洛少侠前来一叙。”
“少谷主言重。”洛温颜斟茶三盏,雾气氤氲间眉目沉静,“本就有意拜访,倒是药仙谷借此成全了这桩心愿。”
药尘与女儿交换了个眼神,胡云想深吸一口气:“实不相瞒,此番请洛少侠前来是为着一桩旧事;本想有更恰当的机会,但中间出现了变故…”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匣上鎏金纹路,“我与母亲思来想去,此事唯有依仗洛少侠才能稳妥。”
旧事吗?洛温颜脑海中浮现出来很多东西。
茶盏在她掌心微顿,水面荡开细碎涟漪。
“说来惭愧!”药尘忽然重重搁下茶盏,将胡云理叛逃之事和盘托出,说到痛处时,枯瘦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那逆子竟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探知了少侠身份…”
“时至今日毫无消息。”胡云想满脸歉然,“若因药仙谷之故累及少侠,我们实在是难辞其咎。”
洛温颜倒并未惊讶,胡云理以为有了底牌仓惶出逃,必有所图。
如果一切发展顺利,现在江湖上早就沸沸扬扬,但事实并非如此。
原因呢?
洛温颜指尖轻敲桌面,思绪飞转。
是胡云理和他要找的人在密谋更大的计划,所以暂时未暴露自己的身份?这倒也合理;还是胡云理并未达成所愿,高连雪是洛温颜的消息因此没有机会散出来?
是前者吗?胡云理有这样的算计和城府吗?
所求甚大?还是…有人不想让这个秘密现世?
她抬眸看向胡云想母女。二人神色复杂,歉意是真,忧惧也是真——三分对洛温颜的愧疚,三分对胡云理的担忧,余下全是怕药仙谷因此卷入祸事的焦虑。
——焦虑到连守了十几年的秘密,都甘愿在此刻揭开。
洛温颜心如明镜。药仙谷这是在转嫁风险,她们预判这场风波自己无力承担,而洛温颜可以。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她并未点破,也不客套,只是淡淡道:“为何是我?”
“洛少侠是放眼天下难得的真正秉持公心之人! 胡云想语气恳切,“也是有实力能够与旧事抗衡之人。”
洛温颜暗自摇头——前半句是虚,后半句才是真。看来药仙谷对她的了解,终究未到那个程度。如此说来……
——胡云梦生前,果然留下了什么。
那药仙谷如今在害怕的,便是飞雪城了。
她们担心胡云理勾结了胡行蕤。
“此物或许对洛少侠有用。”胡云想将木匣推近,“它在我手中十余年,我试过无数方法,却始终无法开启。”
洛温颜目光落在匣上:“是令姐留下的?”
胡云想点了点头。
药尘就知道这东西交对人了。
洛温颜的指尖轻轻抚过木匣,触感冰凉。她不知道胡云梦当年是如何将它藏下的,但至少好在未曾落入他人之手。
就在她出神之际,余光中药尘忽然起身。洛温颜尚未反应,穴道已被封住,紧接着,一股温润醇厚的内力自背后涌入经脉。
“洛少侠,转交东西是真,药仙谷欠你两次也是真。”药尘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老身一生行医,自诩医术大成,却对声声慢束手无策……我的内力常年浸染药性,与旁人不同,或许能为你缓解一二。”
话音未落,洛温颜便察觉到药尘竟是要将毕生功力渡给自己!
——不可!
她当即想要强行冲开穴道,可还未动作,体内承渊诀却骤然暴起!
随着一声闷响,药尘被狠狠震开,洛温颜也遭受反噬,一口鲜血当即喷溅而出,正落在木匣之上。
“怎么会这样?”药尘踉跄后退,胡云想脸色骤变。
洛温颜喉间腥甜翻涌,脑中混沌一片。
或许是连日动荡令承渊诀不稳,又或是药尘的内力与自身相冲……她忽然想起大司命曾言:“若遇不合之内力,轻则经脉俱损,重则当场毙命。”
只是平日断不会有人能这样近身,身边知晓根底的也不会贸然动手,但眼下已顾不上细想,她只觉体内彷佛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般,顿时翻江倒海。
——终究是低估了这具残破身躯的脆弱。
“洛少侠!”胡云想上前欲扶,却被洛温颜抬手制止。
她强撑着站起身,将二人立即推出门外后当即反手落锁。
锁舌扣合的瞬间,洛温颜再也支撑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呕出。她不用看也知道——脖颈、手臂,乃至全身的血纹正疯狂蔓延。
声声慢毒发了。
这些日子的强行压制,终于在此刻——彻底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