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半透明的纱，裹着整座校园。冯翊裴的球鞋踩在湿漉漉的台阶上，发出轻微的挤压声。值日生的钥匙在他手心留下冰凉的触感，侧门打开时铰链发出生涩的呻吟。警戒线在连廊入口处轻轻飘，像一道无形的界限，将昨夜的风暴与此刻的平静分隔开来。

消防栓暗格上的撬痕在晨光中格外刺眼。冯翊裴蹲下身，指尖触到铁皮边缘时，一阵金属特有的寒意顺着指蔓延。铁锈的颗粒沾在他的袖口，在灰色校服上留下细小的红褐色痕迹。暗格内侧，一道荧光色的星星图案在阴影中若隐若现——那是去年物理竞赛前，何笔许用荧光笔画的幸运符，现在只剩下颜料进铁锈的轮廓。

"物理竞赛组立即到三楼会议室核对笔记！重复，物理竞赛组立即..."

教务处的广播突然炸响，惊得冯翊裴手一抖。指甲划过铁皮边缘，碎铁锈簌簌落在他的袖口。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锁屏上显示23个未接来电都来自"笔许"，最新一条短信横在通知栏："我爸整晚没回，你还好吗？"

远处传来脚步声，冯裴迅速从口袋里摸出美工刀。刀片划过铁皮的声响被脚步声掩盖，他小心地将刮下的荧光铁锈装进透明笔袋。行政楼前传来熟悉的皮鞋声——何父标志性的，每一步都像在水泥地上敲出不容置疑的节奏。

"那个学生的全部社会关系...对，包括他单位。"

何父的声音透过晨雾传来，冷硬得像块铁。笔袋拉链卡住的瞬间，广播突然插播："高二（3）班冯翊裴，立即到教务处！"

走廊转角处，校长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那份不安："何总，这涉及未成年人隐私..."文件翻页的沙沙声像某种不祥的预兆。冯翊裴把笔袋塞进路过女生书包时，闻到她发梢的茉莉香——正是何笔许常借用的那款洗发水。

女生转头时，校牌闪过"林小满高二（3）班"的字样。冯翊裴记得她，何笔许排球赛合影里总是挽着的那个闺蜜。林小满的眼睛瞪大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平静。

"你的笔。"翊裴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物理课要用的。"

林小满的手指在书包带上收紧，指节泛白。她没有立即回应，目光在冯翊裴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解读某种密码。远处，何父的皮鞋声越来越近。

"高二（3）班冯翊裴，请立即到教务处报到！"广播再次响起，这次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林满突然伸手按住冯翊裴的手腕，力道不却足够坚定。"笔许昨晚给我发了消息。"她声音压得极低，嘴唇几乎没动，"她说如果你..."

"小满！"走廊尽头传来何笔许的声音清脆得像玻璃风铃，"你看到我物理笔记了吗？"

冯翊裴的呼吸一滞。何笔许站在楼梯角，晨光透过她身后的窗户，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她的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那件翊裴送的白色T恤——领口处有个、几乎看不见的墨水点，是上周冯翊裴不小心蹭上去。

"笔许..."冯翊裴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何父的皮鞋声已经近在咫尺，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神经上。

林小满突然转身，挡在冯翊裴和何笔许之间。"你的笔记在我这儿。"她对何笔许说，同时悄悄将书包往身后挪了挪，"我们物理课一起看吧。"

何笔许的目光越过林小满的肩膀，落在冯翊裴脸上。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嘴角却扬起一个冯翊裴熟悉的弧度——那个"我懂"的表情，是他们从小到大的默契。

"冯翊裴同学。"校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温和中带着不容拒绝，"教务处需要你协助调查一些事情。"

冯翊裴转身时，看见校长身边站着何父。何父的西装一丝不苟，领带结打得正，但眼下却有明显的青黑色阴影。他的目光在冯翊裴和何笔许之间来回扫视，像在计算某种复杂的公式。

"校长好。"冯翊裴的声音平稳得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我这就去教务处。"

何笔许突然上前一步爸。"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走廊安静下来，"您昨晚去哪了？"

何父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他抬手整理领带的动作有些僵硬，冯翊裴注意到他的袖口有一道细小的裂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

"公司有事。"何父的回答简短而生硬，目光却始终锁定在冯翊裴身上笔许，你先去上课。"

林小满悄悄拉了一下何笔许的袖子。冯翊裴何笔许的手指攥紧又松开，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但当她转身离开时，右手在身侧悄悄比了个手势——小拇指和食指伸直，其他手指弯曲——这是他们小时候约定的"一切都会好"的信号。

冯翊裴跟着校长走向教务处时，能感觉到何父的目光像刀一样钉在他的背上。走廊的窗户透进晨光，照在地面上形成一格一格的光影。他的影子在这些光格中穿行，时明时暗，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教务处的门半开着，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冯翊裴在门口停下，看见桌上摊开的正是那本物理竞赛笔记——他昨晚藏在消防栓暗格里的那本。笔记的边角还有些潮湿，首页上何笔许写的"小裴同学加油！"字迹已经晕开，蓝色的墨水在纸上洇出一片模糊的云。

"进来吧。"校长的从身后传来，"把门关上。"

冯翊裴伸手关门时，注意到门把手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和他口袋里那把美工刀的宽度刚好吻合。窗外，晨雾正在散去，阳光照在操场边的银杏树上，那些金黄的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无数个小小的、发光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