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的阳光透过医院走廊的玻璃窗，在地砖上投下菱形的斑。何笔许第三次检查挂号单上的时间，纸张在他指间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冯翊裴坐在蓝色塑料椅上，左腿不自觉地轻轻抖动，在扶手边缘刮出一道道细小的白色痕迹。

"37号。"护士的声音诊室门口传来。

老医生的诊室里弥漫着碘伏和薄荷药膏混合的气味。CT片被夹在灯箱上时，何笔许注意到冯翊裴突然绷直的后背。灰白色的影像里，踝骨边缘的裂缝像一道闪电，周围散布着细小的阴影。

"骨裂边缘出现新裂缝医生的钢笔尖在片子上轻轻击，金属与玻璃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再这样下去会影响运动机能。"

冯翊裴猛地站起来，膝盖撞翻了桌上的病历本我觉得已经好多了。"他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右手无意识地按在左腿。何笔许弯腰去捡散落的纸张时，看见他攥紧的拳头在微微发抖。

缴费窗口前排着长队。何笔许医保卡塞进冯翊裴手里，"我去买水。"自动贩卖机的灯光映在他脸上，冰凉的瓶表面凝结出水珠。拐角处的反光墙面上，他看见翊裴站在电子病历终端前，手指飞快划过屏幕，将"禁止剧烈运动三个月"删改成"建议适度康复训练"。

塑料瓶在何笔许手中发出刺耳的变形声。冯翊裴转身时，两人隔着三米远的走廊对视，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

下午三器材室闷热得像蒸笼。生锈的铁架间堆放着褪色的垫子和磨损的跳绳，何笔许在清点库存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张明靠在门框上，脖子上挂着口哨，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在地上下细长的影子。

"听说冯翊裴的复查结果不错"张明用跳绳在手腕上圈，"正好下周我们可以加强针对训练。"

何笔许把排球重重扔进筐里，"医生说需要静养。"

"是吗？"张明突然笑起来，露出虎牙，"可他今早还问我借了训练室的钥匙。"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冯翊裴发来的消息记录，最新一条是二十分钟前："晚上七点，老地方。"

排球从筐边滚落，弹跳着撞在墙角的垫子上。何笔许弯腰去捡时，录音笔从口袋里滑出来，键撞在软垫上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张明还在说着什么，但声音突然变得很远，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傍晚的操场被夕阳染成橘红色。冯翊裴坐在看台第七层，受伤的脚踝悬在台阶边缘，白色绷带在暮色中格外显眼。何笔许在三阶之下停住脚步，两人之间隔着厘米的光带，影子在水泥台阶上拉得很长。

"医生说谎了。"冯翊突然开口，声音很轻，"骨裂比上次检查时扩大了.3毫米他卷起裤腿，撕开发黄的膏药，皮肤上并排贴着的两张新药贴——笔许买的进口药膏着珍珠光泽，旁边是廉价替代品粗糙的褐色贴布。

何笔许的拳头慢慢松开，揉皱的医嘱单碎片从指缝间飘落。冯翊裴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重叠的药贴边缘，"进口的止疼效果好，但国产的透气性更..."他的话没能说完，何笔许已经跨过那道光带，温热的手掌覆在他冰凉的脚踝上。

操场尽头的梧桐树上，最后一片夕阳正在叶片间慢慢融化。

冯翊裴身体微微一僵，心跳陡然加快。何笔许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手上的动作格外轻柔，像是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你为什么要这么不爱惜自己？”何笔许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冯翊裴沉默片刻，轻声说：“我不想耽误训练，不想拖大家后腿。”

何笔许抬起头，眼眶泛红，“可你这样下去，会留下病根的。你在我心里，比什么训练都重要。”

冯翊裴心中一暖，伸手轻轻拭去何笔许眼角的泪，“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好好养伤。”

何笔许紧紧握住冯翊裴的手，两人的手交缠在一起，仿佛传递着无尽的温暖与力量。夕阳完全落下，夜幕降临，操场的灯一盏盏亮起，照亮了他们相互依偎的身影，也照亮了他们彼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