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班会课，电风扇在头顶嗡嗡作响，搅动着教室里闷热的空气。班主任王老师站在讲台前，手里捏着几张A4纸，纸张边缘随着风扇的节奏轻轻颤动。
"团队项目采取跨班混合分组制。"王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的阳光，"名单已经贴在后面的公告上。"
教室里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声。何笔许转头看向坐在过道另一侧的冯翊裴，对方正低头转着笔，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在他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去看看？"何笔许用膝盖轻轻碰了碰冯翊裴的桌子。
冯翊裴抬起头嘴角扯笑容："好。"
公告栏前已经围了一圈人。何笔许仗着身高优势，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目光在两组名单间来回扫视，突然僵住了——他和冯翊裴被分到了不同组。
"..."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冯翊的手腕，触到一片冰凉的皮肤。
冯翊裴踮起脚尖，看清了分组情况。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很快调整了表情："这样也好，我们可以互相学习对方的战术。"
何笔许想说些什么，却被体育委员张明的声音打断："冯翊，你脚伤还没好吧？我们组不想被拖后腿。"
冯翊裴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医生说恢复得不错，不会影响比赛。"
"希望如此。"张明意味深长地看了，转身走开。
何笔许盯着张明的背影，拳头不自觉地攥紧冯翊裴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别在意，我会证明自己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何笔许压低声音，"你的脚真的吗？"
冯翊裴避开他的目光："嗯，已经好多了。"
教室里嘈杂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王老师敲了敲黑板："各组今天下午开始训练，队长负责制定。比赛在下周三，时间紧迫。"
何笔许被推选为自己组的队长。他站在队伍前面，听着组员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隔壁训练场。冯翊裴正尝试着做一些基础动作，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队长，你觉得这个战术怎么样？组员李婷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何笔许强迫自己注意力："这个方案不错，但考虑对方可能的应对方式..."
夕阳西下，场被染成橘红色。大多数同学已经，冯翊裴还在反复一个转身动作。他的左脚踝传来阵阵刺痛，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停下。
"动作不对。"
冯翊裴猛地回头，看到何笔许站在跑道边缘，T恤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大半。
"重心应该放在右脚，你这样会加重左脚负担。"何笔许走过来，手在空中比划着正确姿势。
冯翊裴尝试调整，却因为疼痛踉了一下。何笔许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肩膀，触一片潮湿："你出了这么多汗。"
"训练强度大而已。"冯翊裴挣脱他的手，勉强站稳，"你们组练得怎么样？"
"还行。"何笔许盯着他的左脚，"你真的没事？冯翊裴弯腰系鞋带，避开他的视线："真的。你快回去吧，我再练一会儿就走。"
何笔许欲言又止，最终点点头离开了。冯翊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试着再次练习那个转身动作，疼痛却让他差点跪倒在地。
周四休时间，何笔许在走廊拐角处撞见冯翊裴扶着墙慢慢行走。听到脚步声冯翊裴立刻挺直了腰背。
"恢复良好？"何笔许挑眉问道，目光落微微发抖的左腿上。
冯翊裴扯出一个笑容："嗯，恢复得预期快。"
何笔许注意到他眼下浓重的青黑："你昨晚没睡好？"
"复习到晚。"冯翊裴轻描淡写地带过，"你看起来也很累。"
何笔许揉了揉太阳穴："战术方案改了好几版。"他顿了顿，"小裴，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
"我能有什么问题？"冯翊裴笑着摇头，"快去吃饭吧，下午还要训练。"
周五傍晚，天空突然阴沉下来。何笔许在训练场收拾器材时，发现自己的水杯忘在了更衣室。折返途中，他透过雨幕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空荡荡的训练场上单脚跳着。
冯翊裴的左脚缠着绷带，已经被雨水浸透。全神贯注地数着拍子，没注意到有人靠近。一个转身动作后，他痛得弯下腰，绷带上渗出淡淡的红色。
"冯翊裴！"
怒吼，冯翊裴惊得差点摔倒。何笔许冲进雨里，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疯了吗？"
雨水顺着何笔许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泪水。冯翊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脚踝上——绷带上的红色正在雨水中晕开。
"我...我只是想..."
何笔许突然松开他，转身冲进越来越大的雨幕中。冯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雨水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二十分钟后，冯翊裴宿舍的门被砸得砰砰作响。他拖着伤脚门，看到何笔许浑身滴水地站在门口，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塑料袋。
"让开。"何笔许的声音沙哑。
冯翊侧身进门。何笔许甩掉鞋子，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盒进口药膏："坐下。"
冯裴乖乖坐在床边。何笔许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解开湿透的绷带。伤口因为长时间浸泡已经发白，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会有点疼。"何笔许拧开药膏盖子，浓郁的药草味立刻弥漫开来。
药膏接触到伤口的瞬间，冯翊裴倒吸一口冷气。何笔许的动作轻柔却坚定，指尖的温度透过药膏传递到皮肤上。
"为什么要这样？何笔许低着头问道，声音闷闷的。
冯翊裴看着他的发顶，水还在往下滴："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何笔许猛地抬头，眼睛通红："你从来就不是！"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你知道我看到绷带渗血的时候有多害怕吗？"
冯翊裴的视线模糊了："对不起...我只是......"
何笔许站起身，突然抱住了他。冯翊裴能感觉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和微微发抖的身体。
"笨蛋。"何笔许的声音从他肩头传来，"输赢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事。"
冯翊裴闭上眼睛，泪水终于落下。外的声渐渐小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药草的清香。
何笔许松开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躺下休息，我去给你倒杯水。"
冯翊裴抓住他的手腕："别走。"
何笔许愣了一下，然后坐回床边："好，我不走。"
冯翊裴的手指抚过药膏盒子："这个很贵吧？”
"还好。"何笔耸耸肩，"跑了几家药店才。"
"下着这么大的雨..."
何笔许打断他："值得。"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冯翊裴突然开口："小许，如果...要是我好不了怎么办？"
何笔许握住他的手："那我们就一起想办法。但首先，你得对自己诚实。"他捏了捏冯翊裴的手指，"答应我，别再瞒着我了"
冯翊裴点点头，喉咙发紧："我答应你。"
何笔许露出这几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那就好。现在，好好休息，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复查。"
冯翊裴躺下，看着何笔许拉上窗帘，调暗台灯。房间陷入温暖的昏暗中，只有雨后的清新空气从窗缝里悄悄溜进来。
"小许。"他在何笔许转身时轻声叫道。
嗯？"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何笔许站在光影交界处，嘴角微微："睡吧，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