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城头的烽烟混着麦香飘过瓮城时,沈清欢正蹲在戍军灶房前挑拣黍米。指尖掠过发霉的谷粒,暗绿的菌丝在晨光中泛着金属光泽——这是苏记粮行特供的"耐储粮",麻袋底部还粘着滇南汞矿的碎屑。
"这批军粮泡发后涨了三成。"林婉儿掀开蒸笼,黍米团子黏在屉布上,扯出蛛网状的菌丝,"火头军说吃了这粮,跑不到鹿耳寨就腹痛如绞。"
谢云舟的折扇挑起半块硬如石块的干粮,扇骨暗藏的银针瞬间蒙上灰翳:"三皇子倒是会算账,用霉粮抵了军饷,省下的银子全铸了火器。"扇尖点向城墙新架的床弩,铁质机括上赫然刻着大理王室的狼头徽。
沈清欢突然将整袋黍米倾入沸水,菌丝遇热蜷曲成诡异的莲花纹。她舀起一勺浊汤泼向石壁,水渍顺着砖缝流成潼关水脉图:"把发霉的黍米碾粉,混上硝石和沙棘籽——这方子我在漠北商队见过,遇潮即胀,专毁人肠胃。"
暮色初临时,戍军地窖已堆满新制的压缩饼。沈清欢用茶刀撬开饼坯,夹层的野蜂蜜裹着风干肉粒,在火光下泛着琥珀光泽:"沙棘籽祛湿,蜂蜜防腐,肉糜用硝石熏过能存百日。"她忽然碾碎饼渣撒向墙角,啃食的老鼠突然抽搐——粮袋夹层漏出的赤箭麦粉正缓缓渗入地缝。
"沈掌柜的巧思,倒比工部的匠人强。"戍军校尉的佩刀突然架在她颈间,刀柄缠着的牛皮绳浸满牛油,"只是这军粮配方,今夜就会出现在敌军营帐。"
林婉儿的琵琶弦在此时崩断,余音惊落梁上积尘。沈清欢反手将茶刀刺入饼模,木屑纷飞间露出夹层的羊皮卷——正是烤全羊腹中缺失的那半幅布防图。校尉靴底的靛藻碎屑簌簌而落,与千叟宴毒酒泼洒处的残留如出一辙。
五更天,第一缕晨光照亮新筑的粮仓。沈清欢掀开第七个陶瓮,腌菜特有的酸香里混进丝缕腥甜。谢云舟的紫砂壶嘴滴落药汁,液体在瓮沿蚀出"瓮城"二字:"三皇子用二十船赤箭麦换的胡商驼队,辰时要过潼关水门。"
突然一声巨响,东南粮仓腾起靛蓝色烟雾。沈清欢冲进火场时,见压缩饼在烈焰中爆开,飞溅的肉糜竟带着磷粉的幽光。林婉儿扯下半幅燃烧的帐布,焦痕拼出苏景明的私印——那残缺的"景"字最后一捺,与校尉刀柄勒痕严丝合缝。
"好一招釜底抽薪。"谢云舟咳着展开浸湿的密信,硝水在纸面蚀出瓮城平面图,"今夜敌军粮草官要验新粮,沈掌柜这'烽火宴'倒是赶得巧。"
粮行后院的铜鼎咕嘟冒着毒泡,苏景明用断指蘸着汞液在压缩饼上刻"宴"字。暗处的胡商正将磷粉压进蜂蜜罐,烙铁印的莲花纹与新军粮烙印重叠成诡异的图腾。夜风卷着燃烧的粮末掠过瓮城箭楼,在月色下宛如万千流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