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的暮色里，沈记食肆后院飘出麦芽糖的焦香。沈清欢将最后一块饴糖按在灶王像的唇上，糖浆在烛火中泛着诡异的琥珀色——这是苏记粮行特供的祭灶糖，每块背面都印着莲花暗纹。

"糖瓜粘口，好话传天。"林婉儿捧着朱漆托盘进来，盘中麦芽糖拉出的金丝正微微发颤，"西市三条街的祭灶糖，今早全换成了这种莲花纹的。"

沈清欢的银簪刺入糖块，簪头沾着的糖丝在烛焰下突然爆出蓝星。她蓦地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半块灶糖——那上面的焦痕与眼前火星如出一辙。

"谢公子差人送了这个。"林婉儿掀开食盒夹层，霉变的《祭灶礼记》残页上，沈父批注的"慎用柏烟"四字被朱砂圈得刺眼，"说是从三皇子别院的灶膛灰里刨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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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行后院柏烟冲天。苏景明用黑犀皮手套翻动祭灶的麦芽糖，残缺的小指勾着铁签，在糖块背面刻出莲花纹。暗格里二十年前的祭灶账本摊开着，泛黄的"沈氏供糖"记录正被新熬的糖浆一点点覆盖。

"东家，三皇子府的祭灶台搭好了。"伙计跪在柏枝堆旁，火星溅上裤管也不敢挪动。苏景明忽然将铁签捅进糖锅，搅起黏稠的糖浆："告诉法师，戌时三刻柏烟最浓时降神迹。"

地窖横梁传来细碎响动。林婉儿贴着阴湿的砖壁，看糖浆顺着账本边缘滴落，在地面凝成北斗七星。她腕间的金丝镯突然发烫——这是与沈清欢约定的暗号，三刻钟内必要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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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前的铜盆燃起柏枝，青烟在暮色中扭曲成狰狞兽形。沈清欢挤在人群里，看黑袍法师挥舞桃木剑。剑尖挑起的符纸遇烟即燃，灰烬落在祭糖上竟显出莲花纹样。

"灶君显灵！"人群轰然跪倒。沈清欢的指甲掐进掌心——那符灰分明掺了赤箭麦粉，遇热即显血色。她忽然瞥见供桌下的暗格，柏烟正从缝隙中丝丝渗出。

谢云舟的咳嗽声混在百姓的诵经声里。他月白锦袍的下摆扫过祭坛，袖中滑落的紫砂壶堪堪接住飘落的符灰："这柏枝熏过赤砂，烟里带毒。"

黑袍法师突然剑指东方。供桌上的麦芽糖无风自动，在青烟中拼出"天佑三皇子"的字样。沈清欢趁乱摸到供桌背面，指尖触到机关齿轮的冰冷——那上面沾着的糖浆，与父亲遗物箱锁上的残留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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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更鼓撞碎夜色。沈清欢蹲在祭坛废墟里，银簪挑开焦黑的齿轮。林婉儿拨亮火折子，铜制机括上刻着的莲花纹在火光中泛着幽蓝："这是工部军械司去年改良的传动机，本该用在潼关弩车上。"

"苏景明倒是物尽其用。"谢云舟用折扇掀起残符，朱砂绘制的咒文遇热显出潼关地形图，"三皇子要借灶神之名收拢民心，这祭坛机关不过是开场戏。"

沈清欢突然将齿轮按进雪堆，冰碴在纹路间凝成"腊月廿四"的字样。她想起父亲手札里那句"柏烟遇雪则显形"，抓起把积雪撒向残存的柏枝堆——青烟遇冷竟在空中凝成军械库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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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行地窖的柏枝堆突然自燃。苏景明扯下半幅燃烧的账本，残缺的"沈"字在火舌中蜷曲。他蘸着糖浆在窗棂写"债"字，最后一笔拖向沈记方向，像把淬毒的钩镰。

暗处传来瓦片碎裂声。沈清欢伏在粮行屋顶，看伙计们将鎏金匣装车。林婉儿的琵琶弦勾开车帘，匣中账本摊开的那页正是"年关债务"——密密麻麻的朱砂圈注间，"沈记"二字被血渍浸得模糊。

谢云舟的马车碾过积雪驶来，车辙印里洒落的赤砂正与祭坛灰烬渐渐重合。沈清欢握紧从齿轮上刮下的糖晶，那上面沾着的松烟墨香，与父亲书房那方残砚的气息如出一辙。

五更梆子惊起寒鸦时，祭坛余烬中升起最后缕青烟。沈清欢在灰堆里扒出块未化的麦芽糖，糖心嵌着的铜符正与潼关军械库的锁钥严丝合缝。粮行二楼突然爆出瓷器碎裂声，苏景明砸碎的祭灶碗底，赫然黏着沈父当年亲笔写的祭文残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