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的竹刀切过豆腐时,刀刃在第三道纹理处忽然顿住。相国寺后厨的晨光穿过纱窗,将豆腐块照得通透如脂——这是她按徐御厨残谱所载,用运河活水点的嫩豆腐,此刻正浸在混着赤箭麦粉的素高汤里。
"施主这'素鹅'的刀工,倒比老衲的剃度刀还利落。"监寺和尚转动念珠,檀木珠突然崩断,滚落的珠子在青砖上拼出北斗七星,"只是这豆腥里混着鱼鲜气,怕是不合佛门规矩。"
林婉儿的琵琶弦在廊下忽起《心经》变调,沈清欢会意,银针挑开豆腐夹层:"大师且看,这素鹅腹中塞的是寺后竹林新采的冬笋。"笋尖上黏着的赤铁矿砂簌簌而落,在香案上滚出潼关地形图。
谢云舟的折扇挑起供佛的素鸡,扇骨暗藏的磁石吸住鸡腹铁钉:"苏记粮行今晨送来百石霉豆,说是要给寺里结善缘。"他突然咳嗽,袖中落下的密信飘入功德箱,火漆印上沾着牡丹花粉。
午时法鼓声中,二十桌素斋摆满禅院。沈清欢掀开"佛跳墙"的素坛,菌菇香气裹着硝石寒气漫过经幡。穿锦袍的香客舀起汤勺,忽然瞪圆了眼:"这'鲍鱼'的纹路,倒像潼关特产的赤铁矿脉!"
话音未落,后厨传来碗碟碎裂声。小沙弥惊慌来报:"豆腐房的水缸里...浮着个铁匣!"沈清欢的银簪撬开锈锁,匣中账册记载着相国寺十年香火钱流向,每页朱批都画着粮船符号。
"阿弥陀佛。"监寺和尚的念珠突然缠住沈清欢手腕,"施主可知,三皇子每年捐的万两香油,走的都是苏记漕船?"他袈裟下露出半截鎏金腰带,带扣纹样与潼关守将的虎符如出一辙。
暮色染红飞檐时,沈清欢在豆腐渣里发现半枚铜钱。赵嬷嬷的渔网兜住钱上红绳:"这是老婆子从运河捞的香火钱,钱眼塞着期货票据。"染血的票据浸水后显出"黄豆""铁砂"等字样,墨迹与苏景明账册同源。
五更梆子惊起宿鸦,沈清欢将素斋残羹倒入馊水桶。油脂凝成的卦象浮在桶面,竟与潼关布防图暗合。谢云舟的马车碾过满地豆渣,车帘缝隙抛出的密函正落在"佛跳墙"残汤里:"明日有三十船黄豆入京。"
晨光穿透破碎的经幡,沈清欢捻起供桌上的霉豆。豆皮裂缝间黏着赤铁矿砂,遇舌即化出腥甜:"是该给苏会长备道'金玉满堂'了。"她忽然将豆渣撒向天际,惊起的鸽群爪间绑着素笺,正朝三皇子别院振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