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的指尖抚过陶罐裂缝时,硝石的寒气刺痛了烫伤的旧疤。晨光穿透食肆残破的窗棂,照见满地焦黑的铜锅碎片——昨夜那场大火烧穿了半条街,却也在灰烬里煨熟了新商机。
"东家,消防铺的崔师傅到了。"阿福引着个满脸烟尘的汉子跨过门槛。崔师傅的铜头盔还带着余温,腰间别着的钩镰沾着王员外家廊柱的朱漆:"沈掌柜的食盒草图,倒是比救火云梯还精巧。"
沈清欢将双层陶罐扣在案上,夹层填满冰窖特制的硝石膏:"崔师傅请看,外层陶土混了运河底的胶泥,遇火不裂。"她突然将陶罐掷向炭盆,罐身在烈焰中泛出青釉色,溢出的硝石粉瞬间压灭火舌。
林婉儿拨动烧焦半边的琵琶:"苏景明今早买了全城的陶土。"她断弦挑开陶罐残片,内壁赫然印着粮行的飞燕暗记,"连窑厂拉坯的清水,都换成了运河的桐油。"
谢云舟的折扇划过陶罐裂缝,扇骨暗格弹出张潮汛图:"三日后有批岭南陶土抵京,走的是官盐船的航道。"他忽然用扇尖挑起块焦炭,炭纹里嵌着未燃尽的磷粉,"苏景明在码头存了五十桶这个。"
午时三刻,朱雀桥头支起十口陶窑。沈清欢将新制的防火食盒码成塔状,每个盒底暗刻北斗纹。她舀起滚油浇向陶塔,围观的绸缎商们惊呼后退,却见油火在硝石夹层外徒劳打转。
"这'水火不侵盒',盛热食三日不馊。"她掀开顶层的食盒,涮肉的热气混着崖蜜香漫过人群,"今日首购百盒者,赠谢家漕运的冰鉴使用权。"
人群霎时沸腾。穿金戴银的商贾们挤塌了临时柜台,苏景明的算盘珠声在喧闹中格外刺耳。他黑犀皮手套拂过陶盒,残缺小指突然勾断暗扣:"沈掌柜的陶土,怕是掺了不该有的东西。"
沈清欢的银簪挑开夹层,硝石膏里赫然混着赤箭麦粉。她忽然轻笑,将麦粉撒向炭盆,爆燃的蓝火中浮出三皇子府的莲花纹:"苏会长验货倒是仔细,连贡品夹带的私货都查得明白。"
暮色染红运河时,二十辆马车载着防火食盒驶入高官府邸。沈清欢在最后一车轴心暗藏磁石,吸住苏景明派来跟踪的镖师腰牌。林婉儿撕下腰牌背面的密信,火漆印上沾着独眼李的烟丝:"粮行今夜要烧陶窑。"
五更梆子惊飞寒鸦,沈清欢蹲在窑口添柴。她将计就计换入磷粉陶土,看着火舌吞没伪装的窑炉。冲天火光中,谢云舟的马车载着真货悄然出城,车辙印里洒落的硝石粉,在月光下连成指向三皇子封地的银线。
晨光再现时,汴京百姓争相传颂沈记义举——昨夜大火,唯沈记食盒护住半条街的细软。苏景明捏碎陶土残片,断指在窗棂刮出深深血痕。运河上,载着真正防火食盒的船队已升起谢家商旗,旗面暗绣的蟠龙纹正在朝阳下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