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弗一如既往拿着画像挨桌打听,是否见过她那位非常非常非常强壮的失散多年的朋友。
挽歌扫了一眼画像,手指轻敲桌面:“小姐,你是要在我这里发布寻人委托?”
赛弗猫耳竖起:“不不不,我……如果您有他的消息,我愿意为之支付酬劳。”
“你猜……我知道不知道。”
“诶?”
“这就是情报委托。”
“要多少钱?”
“五百金币。”
赛弗猫耳耷拉:“……我现在没有那么多,您可以告诉我您是否真的有他的消息吗?我可以去筹钱。”
“这个答案可不免费。”挽歌伸出两根手指,“二百金币,先付钱后说话。”
叮当叮当。
是金币在钱袋中碰撞的声音。
“那么,我知道他的下落。”
赛弗毫不犹豫用她所有的钱买到了这句话,巨大的惊喜吞没理智,她急切追问,“他还活着对吗?他怎么样了?”
挽歌微笑不语,一副“这是另外的价钱”的表情,满意地将钱袋抛给身旁的副手,挑眉笑道:“学着点。”
斑猫诗人此时才意识到,仅仅买下这一个问题的答案,自己根本无从判断对方是否真的有汉堡的消息。
——这哪叫情报?这是欺诈!
“这不公平!”赛弗觉得自己杀气腾腾,周围人看她傻气蒸腾。
“你情我愿的交易,哪里不公平?”
“你!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
“你如果骗我,我就……”
“你就?”
“把这里的蜡烛统统吹灭!”
“喔,这威胁比教堂的募捐箱还有新意。”挽歌笑够了,才一本正经看向赛弗,“不过我可没骗你——确实有人见过他。你那位朋友,非常显眼。”
卢卡斯淡淡插话:“至少这句话,他没有说谎。”
赛弗闷闷地收起画像:“好,等我凑够钱再来。”
替挽歌收起了钱袋的副手对上米粒不善的打量,露出一个随和的笑容,“全力街每天有两百条舌头在叫卖独家消息。人吃马嚼的,弟兄们总不能靠善心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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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斯米之宫时天色愈暗,五人直奔目的地,运气好的话明早就可以返程领取酬劳。
酒馆门口悬挂的渡鸦风铃在晚风中轻轻摇晃,站在路对面也可以清晰看到招牌上的“黑橡木”已轻微脱漆,半掩的门内透出光亮,显然是正在营业中的状态。
街边的情侣十指相扣,小女孩踮着脚尖,舔着姐姐手中比她脑袋还大的彩虹棉花糖,卖花少女篮中的夜鸢尾只剩稀稀落落几枝。
远处的寰宇钟塔巍然矗立,漆黑的时针与分针静静分叉。
七点五十五分。
采佩西突然停下脚步,困惑得左右张望,“我们刚刚,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赛弗揉揉眼睛,“我应该看到什么吗?”
“哪里不对劲。”卢卡斯低声说,“我们退回去看看。”
米粒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后退了几步,眼前的景象纹丝未变,某种陈旧的熟悉感扑面而来,“我们可能是太累了,有点疑神疑鬼。”
雷曼皱眉思索,试着又退几步,街景依旧如常,只有滚圆的棉花糖缺了一个角。
“喂,小鬼,来份报纸!”
米粒揉捏针扎般刺痛的眉心,迅速捕捉到了异常点,有报童在沿街售卖报纸。
难道德拉肯海姆城的报社,也和黑橡木酒馆一同恢复营业了?
晚报的头条赫然是王室丰收节庆典,米粒眼皮突突直跳,“今天是几号?”
“丰收月十六日呀,姐姐,我找不开。”报童接过银币困扰挠头。
“今年是……哪一年?”
“一一一一年喔。”
“请问,今天是几号?”赛弗拦住一位挎着面包篮的主妇。
“小猫咪饿昏头啦?”妇人笑着掀开亚麻布,露出冒着热气的枫糖卷和酥皮饼,“十六日呀!”
雷曼拦住一位路过的青年,“劳驾,今天是几月几号?”
青年退开半步,警惕又古怪地瞥了他一眼,“九月十六日啊,怎么了?”
“那,今年是哪一年?”
“一一一一年啊。”
对方因这个荒谬的问题瞪大了眼,快步离开了。
采佩西示意大家仰望星空,“没有灰雾,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
“不是像,是在灾难前。这里的以太非常纯净。”
早上他们从烬木村出发的时候,还在一一二六年。谁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十五年前的,又是何时走到了十五年前。
如果这不是恶作剧,如果时间真的倒流,如果真的回到了灾难发生前,等于每个人都获得了弥补遗憾的机会。
赛弗尾巴发颤,声音炸毛,激动得就要奔向从前住过的孤儿院,她熟悉孤儿院周边的每条小巷,能以最快的速度抄近路过去,“我晚一点回来找你们!”
月朗星疏,干净明澈,米粒遥望钟塔,坐落于内城区的完好无损的王宫此刻也在同一片星空之下。
“喂,有事晚点再说,我先……”赛弗将衣袖从卢卡斯手中挣脱出来,又因他森冷的脸色而停下脚步。
“没时间了。”卢卡斯说,“按照学院的灾变报告,一一一一年的九月十六日晚八点十三分,第一块陨石将会击碎莫测之塔的尖顶。”
他眉头紧锁,“而且,寰宇钟塔应该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停了,据说有很多修表匠尝试修复它,但无一成功。后来它只是作为地标存在,指针再未移动过。再后来,大教堂的钟声取代了它。”
可眼前,钟摆摇晃,齿轮转动,时间分秒流逝。
现在已经七点五十八分,还有十五分钟,世界即将崩毁。
没有雾霭,没有妄质,这座城市干净得可怕,但死亡已在路上。
耳中嗡鸣,听不清是谁先提议了逃命,“我们是不是该往城外逃?至少别站在陨石的正下方——”
米粒喉头发紧:“整个城市都会化为焦土,就算我们全速奔逃,跑到安全地带至少需要一个多小时。”
倒计时,十四分钟。
——来得及逃命吗?
来不及。
——来得及消弭遗憾吗?
不可能。
米粒啧了一声:“既然改变不了什么,那至少别傻站在街上等死。”
她朝酒馆扬了扬下巴,“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