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匠在门口削木头,抬头看了一眼,看见夏青过来,他招呼道:“小桑,起这么早啊?”
“嗯,今天想早点去李师父那儿。”
夏青停下来,和林木匠攀谈了几句,才离开。
灵风镇坐落在一片低洼的盆地之中,四周群山环绕,宛如一只巨大的碗,碗底便是古镇所在。
据镇上老人所说,这座盆地原本是一片古老的湖泊,经过千百年的泥沙淤积,湖水逐渐退去,形成了这片肥沃的土地。
灵风镇的百姓世代在此繁衍生息,依靠这片土地的馈赠,过着平静而富足的生活。
夏青来此已一月有余,她像往常一样走在去李挽花店铺的路上,路过那处天然小河时,心中莫名泛起不安,她不知缘由,将情绪压下,走进小巷。
云裳铺门口,李挽花正用钥匙开门,余光瞥见夏青,点头招呼道:“来了?”
“嗯。”
“可吃了?”
“回师父,徒儿吃过了。”
简单寒暄两句,两人进门把东西摆放好,打扫完卫生,开始一天的裁剪制衣工序。
夏青老是差点剪到手,裁剪的布料也有些歪歪扭扭,勉强能用。
“小莫啊,累了?”李挽花见夏青做事时有些心不在焉,关怀道,“回去休息一天吧。”
夏青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做工,便辞别了李挽花,回了住处。
她脑子里回忆着那本小说情节,早上那股不安涌上心头时,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却怎么也抓不住,她便暂时放下了,现在回想起来,“灵风镇”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啊,那本小说里好像提过几段描写。
她躺在木床上,双眼发呆,望着天花板,思维放散,突然就想起来了,这不是被洪水淹没的那个千年古镇吗!算算时间,好像就是不久之后。
灵风镇的东、西、北三面皆是高耸的山脉,山势陡峭,林木茂密。每逢雨季,山上的雨水便汇聚成溪流,顺着山势奔腾而下,最终汇入灵风镇南面的一条大河——溪河。
溪河是灵风镇的生命之河,平日里河水清澈,缓缓流淌,滋养着两岸的农田和百姓。
这条河也是灵风镇的命门,由于地势低洼,溪河的河床高于灵风镇的地面,河水全靠一条人工挖掘的河道引导,才能顺利流过灵风镇,汇入下游的湖泊。
可惜,这条人工河道年久失修,河道狭窄,淤泥堆积,河床逐渐抬高,每逢雨季,山上的雨水倾泻而下,溪河的水位迅速上涨,河道无法容纳如此多的水量,河水便漫过河堤,涌入街道和农田,淹坏好些农作物,由于损失不大,当官的不重视,百姓也不当回事。
灵风镇的排水系统简陋,街道两侧的沟渠狭窄且堵塞,雨水无法及时排出,只能在地面上积聚,形成一片片水洼,水不深,最多淹到脚腕处,不会死人,便无人在意。
灵风镇的房屋大多为木质结构,地基低矮,墙体单薄,一旦洪水涌入,便会如纸糊的一般,轻易被冲垮。
灵风镇的南面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地势平坦,没有任何天然屏障,一旦溪河决堤,洪水定会如脱缰的野马,毫无阻碍地涌入镇子,将这片低洼之地彻底淹没。
对于这里,她不过是一介过客,改变历史不是她的初衷,即使是个架空的小说世界,也有它的历史走向,明知结局,她也只能袖手旁观。但,脑中闪过那一幕幕古镇百姓热情好客,邻里之间温情的画面,她心中有些不忍。
纠结许久,她还是决定搏一搏,找当地县令说一下,让其提前做好措施,应该会减轻一些这场灾难的损失吧,至少,不会全镇的人都淹死完,整个镇子彻底成为一座水下死城,永远消失于这个世界。
古镇的县衙坐落在镇中心,青砖灰瓦,门前两尊石狮威严矗立,衬得衙门更加庄重而肃穆。
夏青站在县衙门前,抬头望了望那高悬的匾额,心中暗自思量,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或许会被县令当作无稽之谈,但她还是决定试一试。
整理了一下衣冠,她迈步走进了县衙。
县令正在书房中翻阅公文,听闻有人求见,便吩咐衙役将人带进来。
夏青走进书房,拱手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草民莫桑,见过县令大人。”
县令姓裘名安,他抬头打量了夏青一眼,见她一身布衣,面容清秀,虽是个商人打扮,却隐隐透着一股书卷气,他微微点头,语气平淡:“你有何事?”
夏青直起身,目光坦然,谎话那是张口就来:“草民近日常观天象,发现星象有异,恐不久将有连绵大雨。
灵风镇地势低洼,排水不畅,若不早做准备,恐遭洪水之患。
草民特来禀告大人,望大人早作防范。”
裘安闻言,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哦?你一个商人,也懂天象?”
夏青微微一笑,语气谦逊:“草民虽为商贾,但自幼喜好读书,对天文地理略有涉猎。此次观天象,发现北斗七星暗淡,紫微星偏移,此为大凶。”
到这里,她语速故意加快,吐字不甚清晰,情绪隐隐激动,“又观天门寿金星守右角,水星久守,木土合守虚二星,出天鱼摇,加之东风盘旋不息,恐是大雨之兆。”
她语速恢复平缓,悠悠道来:“而古镇地势处于低位,河道淤塞,若不及时疏通,恐有大患啊。”
说完,她的面容表现出真切的担忧,低垂着眼眸,仿佛已经预见洪水淹没古镇的惨象。
裘安听她言辞有理有据,虽然听不懂,心中却略感惊讶,但面上仍是不以为然,“天象之事,岂是你一介商人能妄加揣测的?
本官治理灵风镇多年,从未见过什么大洪水。
且现下雨水已过,即将入夏,你说会发大雨?
简直是无稽之谈!”
夏青神色不变,继续胡诌:“大人明鉴,草民并未妄言。天象虽玄妙,但古人云:‘天有不测风云。’若能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总好过灾祸临头时手足无措。”
裘安冷笑一声,心中有些愤然,此子不过是个平民百姓,不过读过几本书,居然想教本官做事,可笑。
他面色不虞,语气间也带着几分讥讽:“你倒是能言善辩,本官事务繁忙,无暇听你在此胡扯。你若无其他的事,便退下吧。”
夏青见裘安态度冷淡,也不意外,她拱手继续说道:“大人,草民知此事非同小可,若非事关重大,怎敢贸然打扰?
灵风镇百姓安居乐业,若因一场洪水而流离失所,岂不可惜?
草民愿为大人分忧,协助疏通河道,修筑堤坝,以防不测。”
裘安闻言,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不耐道:“不过一介商人,懂什么治水!本宫自有分寸,就不劳你费心了。
快快退下,你若再在此胡言乱语。”他突然眼神一厉,视线冷冷射向夏青,“休怪本官——不客气!”
夏青见裘安如此固执,一点听不进她的话,心中叹息一声,面上依然维持着礼数和恭敬,“大人既如此说,草民便不再多言,只希望大人多加留意。草民告退。”
夏青退出书房,虽早已猜到此情况,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失望,但她并未气馁,她知道,裘安的不信任源于对她的轻视,这很正常,换做是她,听得一个陌生人的这些话也会觉得是危言耸听。
这里雨水不曾泛滥,雨季都是下的绵绵小雨,不会积水,偶尔下次大暴雨,也维持不到半天,不过将房屋淹没一尺,居民们还能处理,所以不会有什么防范,也不懂什么防范。
管理此镇的县令也不曾做任何措施,更不懂治水,疏于防范。
走出县衙,她抬头望了望天空,乌云渐渐聚集,风雨欲来,似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她深吸一口气,暗下决心,无论如何,她定会尽力护住这片土地和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