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明给她递上米饭和筷子，接过汤碗，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不愧是女一，这么忙？”
云昭瞧他一眼，就明白了他的话里有话。
她指指丽丽：“可不是。你的在职员工们刚可都看见了，编剧十分重视我，临时给我加了不少的戏呢。”
丽丽难以置信：“我说在片场看见那个桥段时怎么感觉怪怪的。一部普普通通的情感复仇剧，也不是非得演到那一步！”
云昭开始吃起饭来，还是遵守原有的规矩，小口慢嚼。
傅明明将眼神转投向丽丽：“什么鬼？”
丽丽贴近傅明明，将方才看见的剧情说了一遍。
傅明明眉头紧锁，但看着面上云淡风轻的云昭，硬是咽回了叫她罢演的劝说。
见他们二人面色凝重，云昭反倒开口疏导他们的不快：“话说得直白点，是我在文娱圈得罪了人，才转投的网红圈。我对这个组来说，就是个风险艺人。影视圈拜高踩低很正常，有些让人失自尊没错，可是从逻辑上来说，改的戏符合了剧情、又没触及到我做人的原则底线，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傅明明的目光仍追随着她，似是认同地点点头。
丽丽还是难以释怀：“那怎么可以！这才开机第一天，姐姐你要是退让了，后面再发生这样的情况怎么办？”
拿着筷子和饭盒腾不出手的云昭侧着屁股去碰了碰她：“短剧这个赛道敢用我，就是因为本身具有快餐文化的特性，投入资金少试错的成本小。产出快片子播得快，演员能很快地混上个热度，但观众对作品的记忆度反之降低。所以接下来差不多程度继续改剧本的话，并不耽误我继续演的呀。伤不到我的，宝宝你尽管放心！”
傅明明掰正云昭把她拉回折叠椅前：“快吃吧，别说话。别菜还没动几口，就要开工了。”
云昭用笑眼表达了感谢，往口中送了一大口饭。
当饭盒里的米饭消失过半时，杨九州给丽丽发来了提醒云昭走回拍摄库房的信息。
丽丽端起椅子上的汤水递给云昭：“姐姐，喝口清汤漱漱口送送饭吧，里头要开始了。”
傅明明终于忍不住碎碎念了两句：“我明天有工作，凌晨的飞机走，不能陪你熬大夜了。杨哥陪我走，车留在外边，让丽丽晚上住这陪你。她基本不用出差，有什么事，你给她打个电话。”
云昭赶紧拒绝：“我又不是刚入行的新人，什么情况没见过？不用麻烦你们，我自己都可以的。”
丽丽拽着她朝内场走去：“我们赶紧进去把杨哥换出来吧。阿咪姐之前不是给我下过从业禁令么，所以我领着明明哥发的工资，很多事情却没法去做，都要怀疑自己做人的价值了都！现在我老板好不容易给我下达了任务，你可不许影响我的工作哦！我等会就呆在外边车上，保证绝不影响你拍戏！”
从隔壁跨院赶来的化妆师刚好碰见了云昭，抓紧用着便携的妆造盘遮盖她脸颊和嘴唇上露出的红，恢复惨白的牢狱苦态。
云昭无奈，但无暇分说些什么劝丽丽，只能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同来的小助理问云昭需不需要将手机交给她保管。
因为记挂着联系将要候在外面的丽丽，云昭摇了摇头。
她把手机横揣进了胸口。
一个男子从库房里夺门而出，差点冲撞到门口的几人。
云昭慌忙往后拽了拽眼前的化妆师和丽丽：“什么人啊！这么莽撞！”
化妆师站稳后一定睛：“咦？这不是你们B组的摄像么？不是要开拍了，这是要去哪儿？”
小助理看了看时间，催着云昭回到拍摄场景中：“可能是人有三急？别管了，云昭姐先进去就位吧。”
杨九州看见前来的人群，摇手着近丽丽和云昭道别。
丽丽千叮咛万嘱咐：“姐姐，外头那个在车上冰箱留了青菜、挂面和馄饨，夜里饿了随时打给我。
“好。”云昭点点头，示意他们离开。
丽丽注意到片场的气氛有些不对，但在人家的地界上也不好直说什么。
出了门，丽丽才扯扯杨九州的衣袖，问出心中的疑惑：“里面的人怎么突然都沉默了？看起来，都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他们刚好和傅明明碰上了头。
于是杨九州把刚才库房里头的情景，跟他们二人一起说了：“因为事先没沟通到位，刚刚里头打起来了，差点要见血了都。”
丽丽瞪大了双眼：“就几个人的小团队，管理还能做得这么混乱？”
杨九州一脸嫌弃：“可不是么。原分镜脚本上云昭姐今天的夜戏全部是外景，听那个摄像说他事先也不知情，莫名其妙地被安排到这个又闷灰又大的仓库里来。按理说监狱里的戏份取景取的已经够了，只差一幕男二杀过来劫狱的剧情。可男二现在被外头的A组留住了，说是要过完和女二的所有对手戏后才能过来。这个组所有人要空等到凌晨。呆这里的人怕上厕所麻烦一整天都不敢喝水，那个摄像估计挺上火的，直接对着制片挥拳了。”
丽丽听着这些糟心事，开始担心留在现场的云昭：“都伤人了，这么多人还拱手让他逃走啊！等等会不会回来闹事啊？”
杨九州摇摇头：“拿应该不会。刚刚他出手时就被两个人拉住了，没真的伤到人。我听见他说罢工了。今天的工资都不要，明天也不来了。这组的导演要临时兼任摄像了，虽然价格还没谈拢。可器械场地每天租用的成本更高，多付一笔费用给导演，我想制片肯定也会愿意的。”
他们三人想走出大门，必须行经A组所在的跨院前院。
接近晚上九点，夜已深，只见那里头灯火通明，人员穿梭如织。
这里原是在拍一场相对于这个剧组来说很隆重的宴会戏。
男一浩宇神似维光，同样高大帅气。
傅明明看着他，莫名地涌起一股敌意。
他此时正和五官清丽典雅的女二郑忆珍并肩作行酒令，一个赋诗一个落笔书文，表演为众宾客助兴的场景。
三盏伞面的大补光灯簇拥在他们周围还不够，另有一抬聚光灯单独追着他们二人。
完成酒桌游戏郑忆珍看着浩宇完成绕行展示方才的字画后，他们二人带着笑意深情对望起来。
此时光影氛围营造出的苏感，彷佛全世界的人都该成为他们的情感生活配角。
群演中的一位中年男子带头鼓掌：“好！”
现场人们包括饰演丫鬟仆役角色的人跟着真心而又热烈地叫好。
丽丽扶额：“完了完了，云昭姐怕是又要被骂上热搜了。”
傅明明不解：“这和云昭有关系吗？”
丽丽很是头疼的样子，仍没有放下搭在额前的手：“哥，各个平台的短剧你都没看过吗？他们两个，是短剧届人气数一数二的官配CP，男主浩宇从来没有和别的女主搭过戏。他们的真人CP粉，可比剧粉多多了。云昭把郑忆珍变成了女二已经很拉仇恨了，更别提还抢了她专属的男搭档。看着目前的戏份待遇，女二比女主更像女主”
走到马路边的傅明明停下脚步：“哦？那有什么？不过一部短剧而已。就算他们俩的粉丝骂得再凶，等下一部剧上来的时候，一切负面都会被冲淡的。”
他打开手游界面，开始打起游戏来。
杨九州负责叫车。
等车的间隙，丽丽忍不住和杨九州抱怨：“明明哥是不是有些人格分裂？有时候好像喜欢云昭姐，这个时候却对她的处境表现得有些漠不关心。”
杨九州看她一眼：“做好交代给你的工作就行了。”
“哦……”直到目送他们离开，丽丽都没再开过口。
她回到房车的位置，趴在桌上玩了会儿手机就遭睡意袭来。
她看了看时间，和云昭的见面才过去半个小时，于是便调大手机音量、定好午夜的闹钟，打算拖鞋躺到床上小眯一会。
等她听见手机响起铃声睁眼时，天都开始蒙蒙亮了。
坏了坏了！
她立马卷身坐起，接通电话后急促地解释：“喂，云昭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我不知道怎么睡得这么沉。”
熬了一夜的云昭声音依旧活力满满：“我在车门口。既然你还在这里，我就进来冲个澡换身正常衣服好了。”
丽丽一脚踏压鞋后邦，“啪啪啪”地趿着鞋奔去开了门。
只见一个比昨夜更加蓬头垢面、身上多了黏腻湿红的云昭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
丽丽牵过她的手腕扶助她上台阶，关了门，拉好车上所有采光窗的布帘。
云昭开始脱下破破烂烂的衫裙和脚底湿乎乎的黑色布鞋，里头同样被染红的打底吊带裙下，露出泛着大片深红的膝盖。
她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从中取出化妆包、浴巾和一套休闲装。
将箱子关好立在一边后，她走向卫生间：“丽丽，车上有吹风机吗？”
丽丽赶紧给她指路：“姐姐，有，就在里头的镜柜里面。”
“太好了！”云昭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
等她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变回原样出来时，丽丽已不知道从哪找了条袋子，装好了刚刚堵在门口的脏衣服和鞋。
丽丽嫌弃地指指地上的袋子：“这些破烂还要吗？”
云昭认真地点点头：“当然要啊！洗洗还得还回去。这可不是下午监狱戏的那套破烂衫。公司的服装老师说了，这些可都是正经的还原文物形制的漾服！其它戏里还要用的！”
她又笑笑：“当时在公司买断的版权库里我挑了这个本子，不是因为这本小说的作者文笔有多么地出众，而是因为她在售卖影视版权时强调了个捆绑条件——翻拍时的全体演员服装，必须严格遵守漾服原有的形制，如果剧中出现了影楼风仙服、溢朝漾民女服等服装，就算违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