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挂钟的钟摆来回摆动，发出沉闷的声响。乐正华站在客厅中央，望着墙上那些泛黄的全家福。住了快三十年的老房子，每一处角落都浸透了回忆。

"伯父，这个茶叶罐要带上吗？"乐蕴抱着一个青花瓷罐从厨房走出来。自从父母去世后，她就一直跟着伯父伯母住在这个老房子里，虽然之前工作后在外面租了房子。但这次搬家前早就说好要继续住在这里——既方便上班，又能守着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刚好可以退掉租的房子。

乐正华走过去，手指抚过罐身上程家老爷子题的字。"带着吧。"他轻声道，声音有些沙哑。

楼下传来搬家工人的吆喝声，夹杂着几个熟悉的嗓音。

"听说乐家闺女攀上高枝了？"

"可不是，老程家那孩子多好，说退婚就退婚..."

"新姑爷连面都不露，该不会是..."

乐正华的手猛地攥紧茶叶罐，指节发白。周蕙兰赶紧接过罐子，轻拍丈夫的后背："别听他们瞎说，你今天的降压药吃了吗？"

"砰"的一声，临街的窗户被推开。乐蕴靠在窗边，故意提高嗓门，声音大得整栋楼都能听见，"我姐夫去广州谈生意了，人家谈几个亿的项目，哪像有些人那么闲在背后嚼人舌根。"

楼下顿时安静了几分。

搬家工人都是提前收足了钱也交代很清楚，做事都十分利索，而且因为乐蕴还留在这里住，新家也全部安排好了，所以只是搬走两老的一些日用品，整个搬运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当最后一箱行李装上货车，乐正华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突然有些不舍。老同事兼邻居张叔在门口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乐啊，安顿好后我改天去串门。"

乐正华刚要回答，乐蕴就插了进来："新家在澜山别墅区B栋，张叔记得带身份证，那边安保严着呢。"她心里暗笑，都是一群看热闹的人。

周蕙兰轻轻掐了下侄女的手臂，递过去一个装着点心的纸盒："老张，这是你爱吃的桂花糕，新家安顿好了请你来坐坐。"

乐蕴不再说话，转头对伯父伯母眨眨眼，"我送你们去新家。"

——

澜山别墅坐落在城郊的山脚下，远离市区的喧嚣。乐正华站在庭院里，望着精心修剪的花园，一时恍惚。周蕙兰则惊喜地发现，新厨房里应有尽有，而且空间充足，做饭都感觉可以大展身手。

虽然之前女婿就安排了人让他们过来看过，真正住进来，还是感受到大房子的舒适，女儿嫁过去没多久就换了这么一套大房子，本来是好事。但迟迟都没见过女婿本人，多少还是让人不太放心，更何况女儿还不在身边，每次电话都是轻描淡写的报喜不报忧......

接下来的日子里，来访的客人络绎不绝。由于别墅区采用新式的物业管理，来访制度相当严格，每个来访的人都要提前打电话预约，门卫才会放行。

"老乐，这房子真气派啊！"

"蕙兰，新姑爷是做什么的？怎么从没露过面？"

"听说程家那孩子结婚了，儿媳妇都怀孕了..."

每次遇到这种问题，乐正华就闷头喝茶，周蕙兰则忙着岔开话题。但又不好意思不接待老朋友，总担心被人说自己飞上枝头不认人了。

幸好接到女儿的电话，远嫁的女儿终于要回家看看父母了，作为父母总是开心的。但没有收到通知说女婿一起回来，又让两老多少有点不安。

当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小区时，乐薇透过车窗看见父亲正和几位阿姨在花园凉亭里喝茶。老周稳稳地将车停在门前，下车为她拉开车门。

"唐太太，到了。"老周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传到凉亭那边。

乐薇刚迈出车门，就听见王婶刻意提高的嗓音："哎哟，这车看着就贵气，听说要一百多万呢！"她装作没听见，却注意到几位阿姨投来的艳羡目光。

"老周，辛苦了。"乐薇轻声说，"需要用车我再联系你。"

老周恭敬地点头："唐先生特意嘱咐，让我这几天都跟着您。"这句话又引起一阵窃窃私语。

推开家门，熟悉的蔷薇花香扑面而来。乐正华快步迎上来："薇薇回来了？"

"爸。"乐薇放下手提包，环顾四周，"妈不在家吗？"

"去买菜了，物业的小赵非要开车送她。"乐正华无奈地摇头，"说了不用这么麻烦..."

乐薇会心一笑。她听母亲电话里说过，自从搬来这里，物业的态度真不是一般的好。上周水管有点渗水，维修工五分钟就上门；前天母亲随口提了句想种花，第二天园丁就送来了蔷薇苗。

"对了，"乐正华指了指凉亭方向，"白阿姨她们过来做客。"

乐薇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白阿姨和王婶都是程家的老邻居，和她父母也相识多年，算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

"薇薇啊，"白阿姨热情地拉着她的手往客厅走，"听说你现在出门都有专车接送？"她的目光不住地往窗外瞟，看着老周将车停进车位。

乐薇浅浅一笑，不置可否也没说话。

"哎哟，我们薇薇现在可是贵夫人了。"白阿姨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志明他媳妇出门也就叫个计程车..."

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乐正华轻咳一声，起身去泡茶。

恰在此时，周蕙兰提着菜篮回来，看见女儿回来顿时喜上眉梢，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儿，赶紧放下东西就拉着乐薇的手不放。

"阿姨们来多久了？"乐薇见到父母自然欢喜，但也不好冷落客人。

王婶笑眯眯地问："怎么只有薇薇一个人回来？你先生呢？"

乐正华和周蕙兰的笑容僵了一瞬。女婿迟迟不露面，女儿的婚姻状况究竟如何？但看乐薇比起当初离家时精神了不少，没看出胖了瘦了，但整个人容光焕发，虽然没戴什么贵重首饰，身上那套剪裁考究的淡紫色套装却衬得她气质出众。

王婶和白阿姨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自从乐薇退婚后，程母没少在朋友邻里间诉苦，说乐薇不肯配合做试管婴儿，嫌弃程家条件不够好，转头就攀上了高枝。

"薇薇啊，"白阿姨故作亲热地凑近，从包里慢悠悠地掏出几张照片，"说起来，志明这孩子最近可出息了。"她摊开照片，语气突然变得夸张，"哎呀，你看这是他们前段时间去日本度蜜月的照片，他们小两口在东京塔前拍得多甜蜜。"

照片上，程志明搂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笑得灿烂。王婶在旁边附和着："听说这姑娘家里是做医疗器械的，刚结婚就怀上了，可把志明妈高兴坏了。"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乐薇平坦的小腹，话锋一转："说起来，你们结婚也有三个月了吧？怎么不见你先生陪你回来？"

乐薇抿了抿嘴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这些陈词滥调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却还得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偏偏唐海涛对她父母一切都好，就是一直不肯表态是否愿意陪她回来见一面。

当然了，她自己也是话里话外暗示了几遍，也没好意思真的开口直接问，毕竟总觉得作为协议夫妻，唐海涛对她和家人做的也够多了。还把老周经常调过来云江照顾父母，这次也专门让老周陪她留在云江。

但此刻面对几位阿姨的嘴脸，她还是很不爽的。但也只能不着痕迹地往沙发边缘挪了挪，真希望乐蕴那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在场，肯定三言两语就能把话题带偏。

"薇薇最近工作忙，小唐也是事业上升期。"周蕙兰适时地递来一碟点心，试图岔开话题，"来，尝尝我新做的桂花糕。"

乐薇感激地看了母亲一眼，却听见白阿姨不依不饶："再忙也不能不顾家啊，志明现在天天准时下班陪媳妇..."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哎呀，你先生不会不回来陪你吧？"

乐薇的指甲险些掐进掌心。她突然很想给唐海涛打个电话，哪怕只是意思意思说几句演戏也好，但又觉得这样显得太过刻意。正当她犹豫时，门铃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