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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奚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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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见微为人随性,并不以庄主亲传弟子身份拿乔,倒算得上是个好相与的人。花迟假名“迟山”,拿秘境做幌子找了池见微数次,再切磋一二,池见微好武,与他打得有来有回,一来二去间,花迟便在池见微眼前混了个熟。

他几番让裴裴探心,池见微确是对秘境详情知之甚少,只当寻常秘境对待。

夜色澄凉如水,皎月高悬,万物朦胧。

小安是猫妖,素来喜爱白日睡觉,夜里修炼,此刻正勤勉地团在桌上修行。

花迟自是没忘替她打听阿婆的消息,只是没什么进展,白发苍老的、寿元将尽的修道者虽多,可阿婆那般修为高深莫测的却少之又少。连他都始终摸不清阿婆的修为。

小安运气过一个吐息后睁开眼,见花迟站在窗前,又在望着月亮,发着她看不懂的呆。

难怪阿婆说人族向来多愁善感。她安慰道:“小花哥哥,阿婆很厉害的,一定是她藏起来了,所以才找不到。”

花迟合上窗,拦住入户的月色:“我过几日要去趟秘境,极为凶险,不能带你一起。”

小安抖毛,抬起前爪摸了摸脖上系着的珠子:“有小花哥哥的珠子在,只要我不说话,不就和你们人间的猫一样啦!”

虽说如此,花迟仍不免担忧:“……我还是不放心,不若还是多设几层结界吧?”

小安一听,登时急了,开始一股脑地从阿婆留给她的“百宝袋”中掏出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譬如能直接炸瞎方圆数里所有人的“超级明光符”,再譬如能直接召来天雷劈人的引雷锁,再再譬如一瓶能燃起毕方讹火的真血,瓶外还烙着咒印,洒出即燃。

“小花哥哥,上次我就想说啦!阿婆走前给我留了好多东西,你不用担心我的!”一口气说得太长,她的人话本就讲得不利索,这下更是蹩脚,“阿婆教我承了别人的恩情就要报答,我给你添了好多麻烦,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花迟挠了挠小狸花猫的下巴,小猫妖又像寻常小猫一样呼噜呼噜着。

他听得啼笑皆非,回应却很认真:“阿婆教你承了恩情就要报答,是不是?”

小狸花猫点点头。

“此前是我承了你与阿婆的恩,我帮你才是应当的。”

花迟拿起那瓶真血仔细看了看,他见过毕方讹火,是太白宗的不传之法,只有太白宗高阶火修才能习得。心中随之诞生了愈发荒唐的猜测,花迟问道:“小安,你和阿婆……是怎么认识的?”

小安自豪道:“阿婆是我捡回去的!不过……”她嘀咕道,“阿婆一开始呆呆的,像个布娃娃,也不会动,后来有一日突然就会动了!吓了我一跳呢!”

花迟静静听小安嘀咕了许久,大致弄清了原委。

妖族生来寿数漫长,小安虽有几十岁,在妖中却是十分幼小。妖族不兴“父母”教养之说,小安自幼独自生活在十万山脚,最喜欢捡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意外捡到了魂魄离体、形同痴傻的阿婆。

花迟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小安’这个名字,不像妖族会起的,是阿婆给你取的吗?”

这话不搭前因后果,问得突然。若是阿婆在,听了之后定然会不悦。不过小安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只笑着说:“不是不是,是我自己取的!我们妖族都是自己给自己起名的!”

花迟和小安又把那些法宝一一收起来,见了她有诸多防身法宝,花迟心安了,便不再执意去设立结界。

花迟并无倦意,披着夜色,去了朱雀山庄演武台,见四下无人,练起剑来。

他不敢妄用北冥剑诀,挥着那柄新买的银剑,一挑一抹,一招一式,尽使得最寻常的剑招。许久未使剑,用起来却并不手生,只像故友相逢,再寻往日练剑时的熟稔于心。

银剑照辉光,剑锋挑起三分月色,飒然踏如流星。

平平无奇的银剑在他手上散着熠熠流光,宛若稀世神兵。

花迟停了动作,高束的马尾不再晃动,乌发柔顺地静静垂落在脊背间。寒刃一指寂月,红衫披在雪浪白袍上,漫漫无边夜色之下,月光竟无端为他添上一分清冷的寒意。

花迟素来知晓易容之道,他现在这副模样捏得有几分秀美,便故意多穿些“花迟”平日里从来不碰的颜色。秘境不免会遇上北冥宗中人,但即便诸多联想,也断不会将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系在一处。

他回过身,手中长剑一挽,指向演武台来处那条白玉石道上的人。那人的面目在夜色下看得并不真切,只依稀勾勒出疏朗的眉目,银白色的道袍在清风中舞动,剑纹折映月光。

——是北冥弟子的道袍。

他的面貌却是陌生的。

北冥统共不过百人,即便再不常见,多少也是见过,若是他不识,便只有可能是这几年间新收的弟子了。

那人又走了几步上前,目光落在花迟艳丽的红衫上,沉静的眸子盯着他沉沉看了片刻,迎着月下闪着寒光的白刃,抽出腰间木剑与之相对:“北冥宗,奚淮,还请赐教。”

剑修间确实有以武会友的习俗,切磋一二以示友好更是常见。他站在演武台上剑指来者,便更显添有此意。

花迟尚有些没回过神,对上他幽黑而深邃的眼,心中空落半晌。他心绪有些复杂,方才一时懵懂,恍惚以为回到少时,夜里迎着山风练剑,被叶长溪看见后握住他满是剑茧的手,险些辨不清今夕何夕。所幸眼前人并非叶长溪,才教他得以如梦初醒。

他重新抽出银剑,摒弃脑海中杂念:“散人迟山,多谢道友指教。”

银剑与木剑相对之际,如见云海翻涌,遮蔽群星的层云在轰然剑啸声中散了。

虽并未用白鹿,到底受白鹿剑影响颇深,剑风镌带凛冽寒霜,冻人三尺。可那木剑却似春风,裹三分暖意,吹散寒霜,直催枯枝绽新芽。

寒意经春风消解,化在茫茫夏夜。

花迟凝眉,与奚淮对招时更加认真,缠斗许久,他久藏心底不冒头的那点好胜心像被催出,愈发忘了时辰。

他出招,奚淮便拆招。奚淮出剑,又在花迟的剑招中化解。

奚淮的剑招使得像极了一个人。

那个人挥剑时的模样总是冰冷的,如山巅雪不可消融,可他的剑意却是数九寒冬中的春风,像藏在岁寒三友中那朵早早探出枝头的桃花,一剑春回大地,一剑百花盛开。

直至天色渐晓,夜色消解,燥热的蝉鸣不知何时静了,唯有兵刃相对的碰撞,响在肃穆的晨钟声里。

收剑时,已陆续有早起晨练的朱雀山庄弟子前来演武台。

终以平手收场,二人走下演武台,花迟抬指拭去额间薄汗,心下只觉得若同在北冥,定然与这位“奚师弟”极为合得来。他的剑意实在太像那个人,相似得令花迟心悸。

喉头稍动,他兴冲冲地问:“不知奚道友师承哪位真人?”

奚淮只觉他望向自己的那双眼亮晶晶的,映着晨光,也正映着他。

难辨心中晦涩的情绪,花迟此时兴高采烈的模样又令他不是滋味起来,只是到底亦不识滋味。

说不清心中究竟怎么想的,他轻声道:“我师承清崖真人。”

花迟顿时僵住了,笑意停在脸上,像是在笑,又不像。

再看向奚淮时,目光从方才的兴致勃勃,变成难言的晦暗,紧紧盯着奚淮,恨不能仔细将他上下扒了皮细细探看的模样。

又恍然意识到自己想得太过,他哑了许久,声音都变小了,喃喃问:“我怎么不知道……清崖真人收了新弟子?”

溪兰居中分明一切如旧,怎么可能会有新弟子?

他是觉得与奚师弟比剑畅快不假,但若要真成了他嫡亲师弟,花迟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

叶长溪也没提过有新徒弟。

可奚淮的剑招确又像极了叶长溪不假。

再多设想,临到事情成真,到底与设想时不同。花迟不悦地抿起唇,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犹在继续打量奚淮,只觉得此前分明还算玉树临风的俊朗模样越看越可恨。

奚淮将他的反应尽数收入眼帘,垂眸轻笑道:“我入门时业已结丹,不过挂在师父名下。”

师父?!?!

此前重逢时心底那些假模假样的大度尽数被他抛之脑后,花迟酸溜溜地想:他怎么能喊叶长溪师父?

但花迟很快又开解了自己。

师父只有他一个炉鼎,师父只和他双修了十五日,师父还为他接上了断指,师父为他结婴护法,师父对他毫不设防……一桩桩一件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挂名徒弟都能与他相比的。

花迟脸色好转些,与他一前一后走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再转过身看他,什么都抛在脑后了:“方才并未分出胜负,你我再比试一场。”

奚淮自然微笑以对:“好。”

花迟被他这不温不火的模样弄得愈发恼火,偏又心知奚淮并未做错什么,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白鹿峰就那么丁点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喜欢叶长溪,就觉得天底下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地喜欢叶长溪。

偏偏他与奚淮论剑难分胜负,奚淮的北冥剑诀使得随性,半点也瞧不出对这套传承了几千年的剑诀的尊敬之处,偏生剑意却像极了叶长溪!不免令花迟更气恼。

恼得他连缠着池见微打探消息都忘了,日日都是与奚淮比剑,从早打到晚,一点也不嫌累,像是偏要分出高下来,屡战屡平,屡平屡战。

期间李穆白与楚云渺来观摩过几次,楚云渺看得意动,索性一剑对上李穆白,要他与自己切磋,李穆白迫不得已与她打了一场,自此溜之大吉,再也没来看过。

池见微得知迟山在此处与北冥宗人比试,也抱着看戏的心态来观摩,见他俩打得难舍难分,不像练剑,像在使什么情意绵绵剑,心中“啧啧”两声,一眨眼,就看见楚云渺握着剑柄横在他身前。

池见微自然识得她,北冥宗楚云渺,上次试剑大会最有望夺魁的人选。目光飘飘然落在那柄玄铁黑剑“惊鸿”上,声音中一贯常见的笑意荡然无存:“……这是何意?”

楚云渺面不改色,清声道:“来比一场。”

池见微:“……”

不知池见微与楚云渺打了多久,总之听闻这位好武的庄主亲传弟子从此之后再不敢来看台上那两人比试了。

前几日演武台下还有些朱雀山庄弟子、其他宗门弟子围着看,往后大抵是怕自己遭了楚云渺,纷纷也不敢来了。

这时他们才知道流传在寒鸦峰的一句话——今日偷懒不练剑,明日就遭惊鸿剑。

花迟自然并未多加在意台下这些事。

他擦着汗,正想再与奚淮论剑论上一个时辰,见奚淮换了只手握剑,正露出剑柄上镌刻的一朵兰花。

花迟炯炯盯着那朵兰花,近乎咬牙切齿道:“奚师弟,我听闻北冥弟子结丹时皆需入剑阁取剑,说来我与奚师弟比剑已有数日,竟还未曾见过奚师弟的天衍剑。”

那日比剑之后奚淮忽然喊他“迟师兄”,像是半点也没瞧出花迟对他的不喜。这本是以示亲近的一种表达,花迟生平从未对“师兄”二字如此过敏,奚淮每喊他一句“师兄”,都像在提醒他叶长溪收了别的徒弟,恼得很。

他甚至生出想立即回白鹿峰质问叶长溪的冲动,又意识到自己并无立场如此,世间之大,哪有徒弟不让师父再收徒的?

奚淮闻言,不急不恼道:“迟师兄见笑了,我心性不好,并未取得天衍剑。”

花迟乌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眨了眨眼。

顿时不再讨厌奚淮了。

他取剑时,叶长溪曾同他说,若他并未取得天衍剑,便会为他亲自铸一把剑。

奚淮没取得剑,才得了一柄木剑。

于是奚淮见到了自与“迟山”相识以来,迟山最灿烂的笑容,说着宽慰他的话:“是我冒犯了,奚师弟莫怪,我也没想到……奚师弟这么厉害,竟然没能取得天衍剑,真是可惜。”

奚淮:“……嗯。”

花迟这般张牙舞爪的得意模样实在难得一见,他在叶长溪面前总是谨慎多,怕自己失了礼数,怕自己冒犯到叶长溪。只是偶尔,偶尔他使出叶长溪教他的、极为困难的招式时,亦或是与钟毓比剑赢了后,是能窥见一二少年张扬的。

奚淮唇角不禁扬了扬,意识到什么之后,又故意绷起脸,瞧着满是气馁,像被花迟戳到了伤心处,满腔心事。

到底是北冥的师弟,花迟见他这副模样,生出些心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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