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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拾伍:尘心未尽旧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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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让二爷把我撵出去。”

霖若只道:“二哥哥可替你辩驳过什么?他是叶居主人,难道还要叫一帮妈妈婆婆做了他的主?”

“说归说,可王妃刚派了人来传话,这僧人符纸不是照样得去请了?”碧落咬着唇苦笑道,“二爷不是要娶陆五小姐吗?若这住处真闹了鬼,迎新人入府多不吉利啊。”

霖若厌恶地皱起眉来,捧着她的脸问:“我不日便要动身去蔚山,你若愿意,我可以带你一道去。”

倒没等碧落答话,身后传来彦昶的声音:“若儿,你说什么?”

霖若叹了口气,回头道:“二哥哥既要娶了新人了,旧人让我带走又如何?”

彦昶手里捏着符纸很是不高兴,皱眉道:“你懂什么?我要保碧落自然要先稳住母妃。自程先生走后她这几日益发变本加厉,连父王都不愿与她计较,我这个做儿子的又能怎么样?”

霖若知道他有难处,便也不再多言,只望着碧落道:“全看你自己心意,你若愿意留在二哥哥身边,我自然不会强求。”

可瞧着碧落从看到彦昶那一刻起立刻明亮起来的眸子,她心便已有了答案,叹了口气摸了摸碧落的脸道:“我先走了。”

彦昶问:“你尚在禁足,这是要去哪里?”

霖若拿起盒子给他看:“今日师父头七,我去天宝寺供些手抄的经书,给碧落的孩儿也抄了一份。”

彦昶咬了咬牙,拉着她的手往后门走:“我刚从天宝寺回来,车马停在叶居偏门处还没走,你坐我的车去。”

霖若又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碧落,吸了吸鼻子点头道了谢。

两人走到马车前,彦昶牵着她的手扶她上了车,忽地出声道:“若儿,你信我,这是碧落最后一次受母妃戕害。”

霖若觉得这话说得决绝,不像彦昶会说的话,一时愣愣地看着他。

“也是她一向认为我顽劣不成器,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对我心爱之人出手,而她手下人亦敢狐假虎威在我的住处装神弄鬼。眼下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权宜之策,且等秋后我同她们慢慢算账。”彦昶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瞧着吧,若儿,我不会一直做个无权无势的南宫二少王,一辈子都被压在她的五指山下。”

他说完也不等霖若有何反应,拍了拍车窗,示意车夫启程。

在天宝寺前院递交佛经的时候,霖若听到明堂中有诵经之声,似是在七日安魂,便问面前的小沙弥道:“里面这位今日是几七了?”

小沙弥捧着木盒念了句阿弥陀佛,回道:“与施主这佛经所供之人一样,是头七。”

霖若怅然道:“我想为师父祭奠一番,却无处可去,不知可否前去明堂听一听经文,以寄哀思?”

小沙弥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却很快回道:“里面停奉的是皇城中出来的贵人,佛家虽说众生平等,你我于尘世中却还是有规矩要守。施主请稍等片刻,我去问一问再来答你。”

霖若便双手合十行礼道:“多谢小师父。”

不多时明堂中的声吟停了,霖若正觉打断诵经实在惭愧,却见一位身材高大清癯的大师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她便垂首行礼道:“搅扰大师诵经,万分抱歉。”

“无妨,一篇已然诵毕,小施主随我来。”大师说着转身往明堂走,边道,“衲僧法号本如。方才恒聪已然说明了小施主来意,衲僧见那张万佛笺上所写,便自觉应当出来相迎。只是小施主不宜停留太久,还请见谅。”

霖若知道他是那位每每讲学都座无虚席的本如大法师,本是肃然起敬的,又听他说看了笺文便出来相迎,以为他是因为自己身份才这样殷勤,倒觉得有些失望,叹了口气道:“多谢大师成全,我听一篇便走。”

本如闻言倒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微笑起来,似是在答她心中所惑:“今日停奉之人正是小施主想要祭奠的,衲僧自当出来引路。”

霖若觉得惊奇:“可……方才那位小师父说,这是从皇城出来的贵人,我还以为是……”

本如站在明堂门口等她先进门,又微笑道:“名号身份如何都是生前之事,身后不过一具枯骨,百年后再化作一抔黄土,那才是你我本真。”

霖若抬眼看他不像是在说谎,也知道自己心中疑虑不会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垂首踏进门去了。

倒是本如让她这样打着照面瞧得愣了须臾片刻,竟然叹了口气。

先前的小沙弥恒聪引着霖若走到竹帘后,小声道:“施主请坐在帘内。”

本如的声音洪亮如钟鸣,声调沉稳平和,霖若原本心中疑虑万千,倒渐渐镇静下来,所思所想只剩了本如吟诵的经文,竟这样不知不觉便静坐到他再次停止诵经。

“小施主。”本如隔着竹帘出声唤她,“一篇已毕,小施主请回罢。”

霖若回过神来,从帘后走出,发觉自己泪流满面,边用手拭去边向他抱歉道:“大师见笑,我也不知为何如此……”

本如见她流泪又是一愣,再次叹息后终于出声道:“果真你与她如此相似。”

霖若下意识地抬头问:“何人?”

本如慢慢捻着手中的念珠,花白的须发微微颤动,笑起来:“故人,修行十余载亦难断尘心的故人。”

霖若恍然,待要说什么,本如出声打断她,仍旧微笑道:“而今既见到你如此风貌品性,我自了无遗憾,尘缘可断。往后晨功夜课,亦再无杂念烦扰。”

他说着双手合十行礼道:“昕王本是祭奠后在前殿为你娘亲上香添油,此刻正在院中等着小施主,小施主请吧。”

霖若往外走了几步,终究还是忍不住回身道:“既从北地千里迢迢追随她至梁京,既见她数年里受苦煎熬,而她身死那日……为何不救她?”

本如伸手抚了抚霖若拿来的盒子,轻声道:“小施主既手抄《地藏经》,想来也能对生老病死之事生出些感悟。而尘世间生离死别不只决定于人心之变,时机又何其重要……冥冥之中万事早已注定,人力难改,当事物不得顺心而行时,只得调解心境,顺应接纳。万物逆旅,你我行人,毕生不过苦修尔。”

霖若听得苦闷,又自觉方才那话问得冒失,垂首行礼道:“霖若受教。”

南昕王见到霖若亦不生气,只是淡淡道:“走罢。”

霖若点头。

父女两个对视一眼便心下如明镜一般,南昕王抬头往明堂里又看了一眼,道:“是他让小沙弥告诉我你在这里的,你没有说些不该说的扰他清修吧?”

霖若愧道:“女儿一时冲动,问了些鲁莽的话。若真要问责与他,那日在现场懵懵懂懂拍手叫好的我又何尝不是罪孽深重?”

“是我辜负你娘,你倒自怨起来。”南昕王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他和我一样事后才得知你娘死讯,也试过杀我泄愤。他后来跟我说,那日潜入王府见到我抱着你放声恸哭,想到若我死了,你又该何去何从,便收了手。可他又实在觉得神伤难愈,听闻你娘亲落棺于天宝寺,便选择来此地,终生陪伴她左右。”他说着叹了一声,“狄戎不信佛,他却悟性极高,佛家经典篇篇出口成诵。外人都言他必能得道成佛,可我与他都知道,他尘心仍在,终生难消。”

霖若潸然道:“大师方才说今日见我便再无遗憾,尘缘可消,往后潜心修为,再无杂念侵扰。”

南昕王怔愣片刻,喟道:“那样也好。”

两人说话间已然行至彦昶的马车前,南昕王又道:“你同我一起坐我的车回去,免得有人找你晦气。”

霖若有些僵硬地颔首道:“谢父王。”

南昕王被她这一谢,半晌才正色道:“你随湍洛学医,自然知道毒疮难消,需得任其化脓发溃,连根拔除才好。”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霖若心中虽有揣度,却不愿过度猜测,便由着他的话头说出自己的疑问:“明堂中的当真是师父?为何我开始被告知是宫中贵人?”

南昕王知她是在装糊涂,也不再多言,点头道:“是。明日中元,你随我一同来此谒灵。”他往车夫的方向一指,低声道,“届时我再同你说。”

霖若应了一声,跟着他上了马车。

父女两人各怀心事,一路上都再没出声。

直到马蹄渐停,南昕王倚在窗边看着乌云缠绕的月亮,忽地哀叹起来:

“昔年沙场初见两厢皆是龙马少年郎,可终究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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