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尔的右肘位置仍存在玛丽娅浓烈的Joy香水味，他忍住自己当场脱下外套的冲动，强颜欢笑地跟在玛丽娅的身后。
瓦西尔领着玛丽娅来到另一间客厅落座，豪华程度丝毫不逊于德鲁瑟呆的房间。
“瓦西尔，我想你很清楚国王的意图。”玛丽娅开门见山地开口。
“这是什么意思？玛丽娅·露莎公主，国王陛下的意图可不是我们能猜度出来的。”瓦西尔决定装傻充愣。
“猜度？哼，他的意图可不用辛苦猜度。瓦西尔侯爵，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彼此双赢的结果是怎样。”
“公主殿下，您思虑太多了。这些事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不是吗？”
“侯爵先生有些太看轻自己了吧？您现在可掌握着国家的命脉，又有什么您不能做的呢？”
玛丽娅·露莎一点也不打算和瓦西尔兜圈子，端起茶杯放在唇边轻抿一口。
瓦西尔收敛了笑意，这个公主的棘手程度似乎超出他的预期。
“公主，若真是如此，您怕是不能安全来到这里。”瓦西尔冷冷开口，威胁意味明显。
玛丽娅明显有些吃惊，她的确没想到瓦西尔会比她直接，甚至恐吓她。
“不过是个玩笑话，侯爵先生已经为国家做出太多贡献了，是我冒犯了。”玛丽娅转了语调，试图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
“公主，我不会迎娶你的，请您清楚这一点。”
“侯爵先生将话说得这么死，是一点余地都不留了？”玛丽娅说着，脸上仍带着笑意。
“这件事情是我和公主都该心知肚明的，不必要留下被编排的空间。若是公主因此清誉受损，哪怕将那人处死，也迟了不是？”
瓦西尔徐徐解释，话语流露出关切，仿佛他真是站在玛丽娅一边。
“侯爵先生的年龄不小了，却仍未联姻，也从未听说过豢养过情人，这是何故？”
玛丽娅换了一个话题，她决定换一个方向。世界上不会有不能被解决的问题，有的只是未发现突破口的问题。
“公主喜欢听人的隐私事？”瓦西尔调侃开口，他现在极其确定，自己打心眼里厌恶眼前这个明明十六岁却一脸精明的女人。
“不，只对侯爵先生你多关切几句，毕竟你可是国家的功臣。”
“莫非……侯爵心底藏着一个人？”
“公主又讲些毫无根据的话，若是我喜欢谁，便不会藏着掖着，又何来这一说？”
玛丽娅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瓦西尔的说辞，可仍是细心留意到瓦西尔有一瞬不自然的动作。
瓦西尔挪动了身体，试图寻找另一个舒适些的姿势。
“侯爵长相俊俏，有钱有势，喜欢之人自是趋之若鹜，投怀送抱。”
“公主，您又在试图套我的话？”瓦西尔面色如常，笑容不减，阴冷的语气却有几分瘆人。
玛丽娅眼底闪过一丝尴尬，她不得不承认，他还真是敏锐。明明这个问题的回答便是她想要的突破口。
被戳破心事，玛丽娅并未气馁，反而激起她的胜负欲。
真好啊！这么多年遇不到心仪的对手，出一次门碰上个这么阴险的侯爵。他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挺般配的，不是吗？
“侯爵先生真是敏感，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说着她抬眼望向瓦西尔身旁的普斯，“你的贴身男仆，长相和身材都不错呢！”
“公主若是喜欢，普斯晚上便会出现在您的床上。只是，不知道国王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感想。”瓦西尔不客气地回怼。
“只是想夸赞一下侯爵的眼光，又扯到我身上了。”玛丽娅轻摇羽扇，叹气说道。
“我的眼光不高却也不会低到什么人都能贴身伺候我。”
“这倒是，侯爵的府邸也是十分考究，华贵又不俗气。”
“专门请了意大利的工匠，实在丑不到哪里去。”
“客房可布置好了？我也累了，到晚餐时间再派人告知吧！”玛丽娅认命般地开口。
“自然，让普斯领您去吧！府上的女仆，您尽情调动，当然，男仆也是没有限制的。”
普斯恭敬地微微俯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玛丽娅身旁的女仆上前整理裙摆，她最后看了瓦西尔一眼，便站起身跟着普斯走了出去。
不急于一时，她还有的是时间满满和瓦西尔耗下去。身边的普斯不是，她便找下一个。
待玛丽娅带着人完全走后，瓦西尔立马脱去外套，又摘下手套丢在地上，男仆将衣服捡起，工整地对折放在胳膊上。
瓦西尔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舒爽的衣服，又吩咐身旁的男仆将一整套衣服都拿去丢了，他实在觉得晦气。
换好衣服后，他再次来到客厅。德鲁瑟此时坐在窗户旁的软椅上，正捧着一本书看着。
瓦西尔轻手轻脚地靠近，有意不去破坏房间内安静地气氛。
“亲爱的德鲁瑟，你在看什么书？”
“在房间里随手拿来的，似乎是在讲如何挣钱。”
瓦西尔动手轻戳德鲁瑟的脸颊，真是可爱，枯燥的经济学书都能看得这么认真。
“赚钱是我要操心的事，德鲁瑟，这本书很无趣，挑些轻松的来看吧！”
“你仍然要操心赚钱的事吗？”
德鲁瑟有些想不通，瓦西尔所拥有的钱财不是已经足够了吗？
“是的，我要用手上有限的资产不断置换更多的资产。通过这种方式，可以产出更多或是持平的资源。至于负债，我敢说，这种情况从来没有。”
瓦西尔用德鲁瑟能够听懂的语言，将自己“敛财”的经过简述一遍。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偏偏总有人会失败。
“这样下去，资产似乎会永无止境地增下去？”
“不，世间总会有个平衡，这种情况的前提是只有我独自运转，可只要有其他竞争者，原本应该流向我的资源便会被瓜分，至于多少那是由市场决定。若是我不希望被瓜分资源，便要去垄断其他竞争者，这样无论这个商品价格如何，需求者都只能接受。”
瓦西尔并不期待德鲁瑟能够完全听懂，这里面的门道看似简单却很复杂。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足够敏锐的洞察力和确切的衡量指标。
德鲁瑟以局外人的身份听着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他只当瓦西尔向自己展示生活的额外一部分，他仍未具有精良敏锐的感知力。
“德鲁瑟，你没必要思考这些事情，这是我擅长的领域，所以放心交给我好了。”
“是，我没打算干涉你的决定和工作。”
德鲁瑟对此甚至达不到一知半解的程度，他可没蠢到逞强给瓦西尔添乱的程度。
“你换了件衣服？”可他还是有足够的观察力的。
“对，玛丽娅·露莎的香水熏的我直想吐，便回去换了，这样你不用被她的浓烈气味熏到。”
“她可不是个单纯的公主，你见到她最好也不要接她的任何话。”
“我知晓了……”
德鲁瑟一时不知瓦西尔是在关心他还是不想他的存在打扰到她。纠结如缰绳将他绑在其中，于是，他被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拉扯，衍生出丝丝难以置信的痛苦。
这一次，德鲁瑟似乎掩盖得极好，瓦西尔竟然并未察觉出他内心巨大的情绪波动。
德鲁瑟已经习惯在难过纠结时，瓦西尔及时的关切，语言上、身体上，可这一次迟迟没有出现。
他忍不住抬眼望向瓦西尔，可他似乎在思索着十分要紧的事情，托举着下巴，冷漠地看向别处。
被一点点培养出的期望轰然倒塌，德鲁瑟猛地站起，腿上的书本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怎么了？”
“只是想出去走走，闷在房间总是有些不自在的。”
瓦西尔跟着起身，“那我们便出去走走也是不错的。”
德鲁瑟没有抗拒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沉默地点头顺从。
仿佛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任何能力拒绝谁，改变谁，哪怕改变他自己都是件十分痛苦的事。
庭院里，太阳仍未落下，光线足够明亮却不刺眼。
庭院里的一切都没变却似乎又有些改变，花匠在看不见的地方修剪盆栽造景，青草在看不到的土壤深处汲取营养，德鲁瑟和瓦西尔两人比肩而立，彼此内心不为人知的想法如杂草疯狂肆意生长，只一夜便淹没头顶。
“瓦西尔，你在想什么？”
德鲁瑟压制内心患得患失的感觉，故作轻松地问道。
“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你没必要因为它们苦恼。”
自尊和自卑让他不想再问下去，他怕听到让自己揪心的回答。一次次为他考虑的隐瞒是一把异常锋利的匕首，刺伤他却不直接杀死他。
“是啊……”
“侯爵先生！”
未等德鲁瑟的话说完，不远处的玛丽娅·露莎领着女仆偏偏赶来，喊住瓦西尔。
玛丽娅兴致勃勃地在两人面前停下，女仆则帮忙撑着一顶小小的遮阳伞，勉强为她遮住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