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容还的寻雪阁在另一座山的顶峰上，门派里的其他人都生活在主峰，而另外有一座略矮的山云朗也不知是谁在使用。主峰回寻雪阁需要穿过一片树林，再环绕着山路爬上山顶，在高低不一的山石间找到入阁的路。而知雅的院落坐于并不算安静的主阁楼旁边，云朗出门没走几步便是门派长老们平时议事的大厅。

而当云朗路过广场时，远远便看见师门的人聚集在长廊下。他侧目多看了几眼，隐隐听见思言师兄的声音从嘈杂中传出，云朗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远处修竹先一步发现了他，修竹站在人群最外头正朝他着挥手。

云朗横穿广场走上前，听清了人群里对话的内容。

“都同你说过几回了！那果子是我种于师叔的！你又偷偷来我院子里摘！”

“小师妹，你这百日都未必见得着师叔一回，师兄不过先替你尝尝这么生气做甚。”

“少钧！你是不是找打！”

“好了好了，师姐，师兄不刚还给你带了你最爱的糕点吗？你就原谅少钧师兄吧？”

云朗听见思言的声音从中传来，他先跟站在最外侧的修竹打了招呼。“修竹师兄。”

他往人群中看去，里头正热闹着。“这糕点怎么能同我的琉璃果比！马上就是招新大会了我还指望那日献于师叔呢！”女子越说越着急，气愤的跺着脚一只手还高高举着，手指尖对准了一个梳高髻的男子。

“小师弟这又是被哪个师伯唤来了？”这边修竹笑着问道。

后边那几人还没发觉云朗，仍旧争论着。“别白费劲了小师妹，师叔一贯不参加这些仪式的。”

云朗撇了眼说这话的男子，很快收回视线。“修习中有些许疑惑，便来请教知雅师姑一番。”

抬头看了眼天色如今都已隅中了，修竹心领神会，“这一番可得好几个时辰了吧？”他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也引来了身后人的关注，于是大家也都发现了忽然出现的云朗。“小师弟来了。”思言大声吆喝。

“小师弟？”其他人朝他看来。

修竹侧身介绍道，“我们掌门师叔刚收的弟子，云朗。”云朗向众人点头示意。“云朗见过师兄，师姐。”

“那可稀罕得紧。”那名容貌明艳，挽着高髻的男子挑起眉朝云朗望来。

“这是从木师叔的弟子宁槐师姐。”修竹向云朗介绍道，“这是泽会师伯的弟子，我们的大师兄少钧。”他又看向那男子。

云朗从善如流的再次喊道，“宁槐师姐、少钧师兄。”

宁槐抿着唇向他颔首，似乎怒气未消。而那位容貌俊俏的大师兄倒是热情得多，他上前揽过云朗的肩膀将手中的东西塞进云朗的怀里。“初次见面，师兄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有盒糕点师弟拿去尝尝。”

云朗抱着糕点，瞥见思言师兄的脸色突变，“谢师兄心意，但云朗正辟谷，不好浪费了这糕点。”云朗还了糕点。

少钧笑了笑，没有强求，将到手的糕点往前一丢，“那只好由小师妹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宁槐接住糕点，这回倒没有生气，一双美目偷偷瞄着云朗。

“师弟在寻雪阁呆得可还习惯？没被师叔冷落吧？”少钧勾着云朗的肩调笑着。

云朗并不喜欢这样的紧贴，但也不好乱动，一板一眼的回他。“师傅很是关照，师兄不必担心。”

少钧收了手，面上还是放荡不羁的模样。“那就好。正巧师弟你路过，可否告诉我们这次招新大会掌门师叔会到场吗？”他说这话时眼睛正盯着身边的宁槐。

云朗想这也不算什么机密，答了，“师傅正闭关，恐来不及参加了。”

听见他的回答少钧的笑意更浓了，很是嘚瑟的样子。“那师弟作为唯一的弟子可要受累替师叔到场了。”云朗点头，看来弟子代替师傅出席这样的场合是成文的规矩，故而大家都知晓此事。

很多人是第一回见云朗，云朗又是他们不出山的掌门的唯一弟子，所有人都稀罕得紧，故而拉着他好一番问询。又被一番纠缠，云朗归阁的心稍急，抱拳赶紧告辞道。“云朗还得回阁，便先行离开了。”

众人倒也没有阻拦，只是惯例的嘱咐了几句就让他走了，云朗还没走远就听见身后师兄姐们又热闹了起来。

“听见了吧小师妹？”那位大师兄声线上扬。

不过比起刚才对待云朗时的冷淡，这位宁槐师姐和师兄们显然活泼多了，“知道了，烦人！”

“好了师兄，你怎么就不能顺顺师姐的意呢！”

“小思言，你这就是乱说了，全师门哪还有人像我这样顺小师妹的意？你师兄我得道的第一件事可都是要将天上的星辰摘给你师姐的。”

“思言，和你说了几回了大师兄和师姐的事你还是少掺和。”

“哼！谁稀罕！我多得是师弟敬爱。再说我难道还能落在你后头得道不成。”

“小宁槐，你可不能这么没有良心——”

随着远去，那些吵闹很快被他甩在后头。云朗从前在高门家时也远远见到过那些孩子一起玩闹的场景，不过他们都是些平凡人，上蹿下跳地玩闹罢了，透着不多的纯真和被宠坏的恶劣。流浪时他也见过街头的小孩聚在一起，那些孩子更加喜欢到处惹人生厌，偶有相互玩闹时不哭泣的。

云朗从前便无法加入他们，现忽地拜了师，有了师兄弟，却也不知该如何同他们相处。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是修仙之人，所以哪怕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也没有曾经见识到的那些争奇斗艳，平和又温馨。

像是一家人一样。

离开主峰，耳边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就连空气都仿佛沉寂了许多。云朗穿过林子，有一片墨色的叶子随风正巧落在了云朗的肩头。云朗伸手取下，看着叶子裂开的纹路和缺了一角的叶面，不知怎么的停住了脚步向上看了一眼。

两侧的树木奚奚索索地排列开，并未挡住天光，蔚蓝色的天铺陈在云朗的眼前。今日万里无云。

可这一刻的天好美，云朗从未抬头看过天的样子。晴朗时他忙着做工，下了雨更是要埋头逃窜，若是碰上雪季，那地上厚厚的尘埃将让他寸步难行。

“呼——”云朗长长的舒了口气，炽热的呼吸向天空飘去。明明他的腹部还在被尖刺穿透，是和以往一样的疼痛，可不知怎么的他却十分的放松。

他站在落叶纷飞的树林间，高昂着头，在无人的路上嘴角慢慢掀起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