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玄度二人,这国师必没安好心。
但皇命毕竟难违,玄度和白泠风还是收拾收拾就随小太监出发了。
要说起国师为何突然找上玄度,就还是要说回到塔脚村。
塔脚村的一切罪恶,是国师为监控药王谷所布置。表面上养的双生蛊,还能因源自于药王谷,用一盆脏水作为强行入谷调查的敲门砖。
背地里用拐卖以黑藏黑,将自己人埋入,哪怕双生蛊被提前发现,也能以受害者姿态取信于药王谷。
因为玄度,他塔脚村的养蛊窝点被端,国师此人那叫一个气急败坏。
其实只剿灭了所有双生蛊也没什么,谁知玄度洗刷得太干净,完全冲毁了国师,利用塔脚村有朝一日拿下药王谷的美梦。
这下子,必得自断一臂撇清关系不说,药婆也怕是发现了端倪。
“又是玄度!好个玄度!!先前是我轻敌,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于是国师自几日前就在皇帝跟前,念叨药王谷神秘的守药人群体,铺垫了许久,费劲了口舌,也是听得皇帝心痒。
终于今日,国师与皇帝商讨登月楼一处机关时,引得皇帝提出想见见玄度,听听她的想法。
“依玄度所见,这登月阁中既作机关关窍,也作照明摆设之物,是用滇西驱瘴蛟珠,还是江南夜明蚌珠,为佳啊?”
皇帝见到玄度,先惊叹竟是个小姑娘,又赞玄度气质独到,想来必有真本事。
吹捧完迅速图穷匕见,将问题摆到了玄度眼前。
若是刚穿越过来,玄度只能瞎猫撞死耗子胡扯,但如今的玄度,已经是经过药王谷登记在册,被玄褚填鸭式灌输了许多常识的守药人玄度了。
“虽我认可了你,但你毕竟是如今唯一一个在外行走的守药人,可不能丢了我们的脸面,都记住没?”
“要是在外受欺负了,也传纸音回来,你在听吗?玄度?”
玄褚在自己临走前的百般叮嘱,仿佛依旧环绕在玄度耳边,一回忆起来,玄度就不由得点头。
“玄度?爱卿?”
上首的皇帝见玄度兀自点头,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疑惑不解,于是又提醒了一声。
“回皇上,我以为,额,臣以为,滇西驱瘴蛟珠虽也有照明功效,但其主要功能乃以毒避毒。”
“然登月阁就国师所言,只作存储资料之用,不会存有毒物,无其他毒物对冲压制,长此以往这蛟珠恐成宫内一大邪毒。”
“鉴于蛟珠弊大于利,臣更倾向于选择江南夜明蚌珠。”
其实蛟珠要放到有毒,起码得千年,玄度绕这么大一串吓唬皇帝,实则是觉得取蛟珠危险劳民伤财,蚌珠则安全许多。
“好,好,好,玄度果然大才,与国师所见略同。”
“呵呵呵呵呵呵。”被提到的两个人对视一眼,一齐笑了起来,在外人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用眼刀打了几百回合。
“听国师所言,玄度随药婆出山后,几次行侠仗义立下大功德,朕向来佩服侠士,便许玄度一个愿望,玄度可有想求的?”
“国师远在宫中,竟知我的行踪,法力果然高深。”玄度皮笑肉不笑朝国师拱了拱手,“至于愿望,臣确实有一事想求,不为自己,是为一群人,只是,所求之事有些惊世骇俗。”
“果然是侠士!此时想着他人。玄度但说无妨。”
“臣想为塔脚村妇人们,求一个独立门户之名。”
“这是大好事啊,有何惊世骇俗。我之前还听大臣们讨论,要给塔脚村妇人们立牌坊,褒奖她们勇斗恶人捍卫朝廷律法之功,玄度果真巾帼不让须眉。”
玄度摇头,玄度摇头。
“非也,皇上,不是以有牌坊撑腰的寡妇立足,而是独立门户,妇人自己为户主。”
玄度摇完,皇帝摇头。
“嘶,这,从未有如此先例啊,朕怎能?”
皇帝摇头,皇帝摇头,皇帝摇完玄度摇头。
“非也,非也,皇上您想,就是从未有人做过,您才是那个开天辟地第一人。我朝管理百姓自有一套户籍制度,百姓生活与这一制度息息相关,若只有牌坊,妇人们进行其他活动必不便利,塔脚村又在边疆,到时候一村人苦哈哈,岂不是让鞑旦看了笑话。”
玄度摇完,皇帝摇头。
“开辟之功朕确实受得,但这要是让妇人们成了户主,岂不是她们去抛头露面从事营生,那不更叫鞑旦看了笑话,不成啊,玄度,这不成。”
皇帝摇完,玄度摇头。
“非也非也非也,皇上您再想,南疆小国早早归顺我朝,能年年不断供,正是因为她们许女子营生。许塔脚村妇人们营生也定能使边疆富裕,到时候于长久压制鞑旦也有利无害。”
“确实,或许有人会质疑皇上做不可为之事,但这正是卧薪尝胆之功,一开始的反对声越大,成功翻身后,天下人对您的歌颂声就会越大。”
“最后,塔脚村妇人受皇上如此恩惠器重,必为皇上结草衔环,您也知道,母亲对后代影响最大,如此您的功德之名在边疆一代代传扬,还愁边疆不稳吗?”
“好!甚好!玄度,深明朕心!”
皇帝终于摇昏了头,(不是),被玄度说得心中激荡不已,他一听完就拍案而起,忍不住连声大赞。
“即刻拟旨,许塔脚村妇人开女户!相关事宜,就由,由......”
“皇上,不如让一直料理此事的那个宋什么?什么?”
为弥补坑了宋槐远,玄度不忘给他分点好处。宋槐远还得谢谢咱呢。
“宋槐远,对,就命宋槐远为白河县县令,全权操办此事。哈哈哈,国师果然好眼光,替朕寻得一位知心良臣。”
“也是玄度,自身本事了得。”
“对了,先前铜钱伞妖案还等着国师大人来破解,不知国师大人何时出山啊?”
“快了,快了,多些玄度,挂念。”
与国师最后一次眼神交锋,玄度与一直在一边装鹌鹑的白泠风告退出了宫。
从此,大夏开了女子独立门户的先例,无数以为永不见天日的女子,看到了一根梦幻般的救命稻草。
这稻草好不好用,如何用,个人自有个人缘法,但不论如何,转变已然发生。
但为这转变开了一个头的玄度,此时却并不见多少雀跃。
“你怎么一句话都不帮着说?可废了我不少口水。”
“我是担心皇上见我们亲密,恨屋及乌迁怒于你。”
“行吧。”
见玄度没有否认两人是亲密的,白泠风今天又给自己找到了满满一口糖。
“不过,国师此次究竟打的什么主意,玄度可知?”
“知道啊,他给我种了蛊。”
!!!
“什么蛊?玄度可有不舒服?快,我们快找药婆去!”
“等等等等等等,没事,我把它关在尾巴尖了,随时能捏死,你瞧。”
一条蓬松硕大的尾巴自玄度身后探出,尾巴尖举到了白泠风眼前,向上抬了抬。
不知为何,白泠风突然紧张起来,他的心底和喉咙似乎都被尾端的毛挠得发痒,手不受控制地去拨开尾巴尖的毛。
黑里发红的毛根部,竟是柔软的白绒,白绒底下是血肉,其间一条紫红的凸起鼓动一下,惊得白泠风心脏几乎停跳。
“挺老实的,大概国师怕我发现,不敢轻举妄动。我也就放长线钓大鱼,不过从表面的气味上,我闻到了与铜钱伞妖同源的味道,所以才有那一问。”
“果真无事?”
“真无事,我百毒不侵的,留着就是想看看国师到底要做什么。”
“玄度没事便好,我自是相信玄度,支持玄度的一切决定。”
说是这么说了,白泠风还是担心,总觉得有什么糟糕的事要发生。
回家路上,遇开阳国主与终于被父亲允许出门的裴凌云,玄度两人又被卷入这桩孽缘。
裴凌云大概经历了失而复得,变得比以前主动难缠了许多。
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拌嘴,玄度帮着开阳对单方面纠缠的裴凌云多维打击,这才好不容易脱身。
白泠风预感到的是这件事吗?或许不是。
回家后,柳金饷摆出一屋子新衣裳,守着门就等两人回家一一试过。
玄度二人如人偶般,被柳金饷与来凑热闹的白松安安排得明明白白,一趟下来竟是比生死决战还累。
白泠风预感到的是这件事吗?好像还不够糟。
晚饭时,老朋友传旨太监又到访,一家人不得不放下碗筷,听皇帝让定国公一家收拾收拾,准备过几日举家一同去跟着冬猎。
白泠风预感到的是这件事吗?冬猎场地必危险重重,但只要是人力所为,白泠风就没在怕的。
晚饭后,因买的配饰都不合心意,玄度两人被赶出来,勒令自行逛街挑选。
接着,玄度与白泠风遇上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整整三个对玄度倾心,花式表白示爱之人。
预感到的是这件事吗?不管是不是了,先弄死这几个再说吧。
白泠风恨得龇牙,玄度倒是仿佛事不关己,看得热闹,还有闲心感叹:这就是话本里的修罗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