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妍大学和研究生时期都给人做过家教，所以郗又夏提出的补习数学请求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要知道她之前接过的一份家教工作，家长的要求是让她在一年时间内把学生的成绩从不达本科线到能被一所不错的二本学校录取。

连这种可怕的要求她都能完成，朱妍自认郗又夏的请求不可能难倒她。

她让郗又夏做的那份卷子就是补习的第一步。

高考数学的题型固定，选择题确实需要费一些功夫，但大题一般是确定题型后，把固定步骤走一遍就能拿下大部分分数。

当然这是建立在不会举一反三，只会麻木地走流程的情况下。

如果聪明一点，能根据题目中的细节对答题模板稍加修改，然后结果也正确，那就是满分。

理论成立，实践开始。

郗又夏给朱妍交回试卷后，朱妍就立即把她的试卷做了一个整体分析。

如她所料，郗又夏的最大问题就是基础太差，很多基础的问题都打结，更别说稍微上一些难度的题了。

朱妍沉下心，把试卷做了拆分。

选择填空这种需要技术含量的先放到一边，日后慢慢提升。

大题部分，朱妍先对针对郗又夏现有的数学思维做了一个纠正，把所有大题的解题模板给她做个列举，帮她先把解题思路顺下去。

然后再细细地纠正郗又夏大量刷题期间的出现的思路偏差。

这样郗又夏大题部分就算合格了，把试卷一翻，返回去接着解决选择题和填空题。

选择填空部分固然棘手，但大题的部分思路是可以完全套用在分值占比相当大一部分的选择题和填空题上的。

剩下的选择题和填空题学起来或许是会比较吃力，可两年时间足以让郗又夏在反复刷题中熟练掌握它们。

至于选择题最后一题，甚至两题和填空题最后一题完全可以放弃。

攻克它们可以，但没必要。

那只会偏离郗又夏想要快速提分的目的。

朱妍对郗又夏的规划很明确。

郗又夏虽然并不清楚朱妍教学的原理，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

朱妍说什么她做什么，顺便还把朱妍说的都认真记下来，给孙悟空哪吒杨戬一人一份。

杨戬距离高考的时间最少，但因着文科数学偏简单，他学得也最快。

四个人一起做试卷检测阶段成绩时，他比直接接受朱妍指导的郗又夏得分还高。

孙悟空的学习进度比郗又夏略差一些，他大题模板写得很好，但到深入地计算和分析步骤时，他总是分析到一半就放弃，跳过去看下一道题。

故而孙悟空没有一道大题能拿满分，但这么做也有优点，在大家都不熟练的前提下限时做题，他能把所有的题都看完，并每道题都做出基础解答。

哪吒的学习进度和孙悟空差不多，但他倒不是因为专注不了。

高一科目太多，留的作业也多，杂七杂八的，他本来就一点基础都没有，他又没领悟另一项技能。其他人在学数学的时候，他在一旁苦哈哈地奋笔疾书写作业。

久而久之，进度自然就慢了些。

不过好歹是有进步，几番对比自学和有郗又夏从朱妍那里偷师的学习进度后，三个人怂恿郗又夏把别的学科也拿去问朱妍。

郗又夏既担心朱妍太累，又担心孙悟空几人成绩太差失了神仙的脸面，左右为难。

杨戬见状，拉过郗又夏一本正经地说：“我听孙悟空说，上语文课的时候，赵舜盯着朱妍在发呆，朱妍说这个课间让赵舜去找她，她要和赵舜谈谈。”

赵舜就是那个把朱妍害得再不从事教师行业的人。

郗又夏环顾了教室一周，没看到赵舜，面色一凛，从桌上随便抓了本书，就去办公室找朱妍。

她已经承诺过会改变朱老师的人生。

郗又夏的身形隐于转弯，孙悟空搭上杨戬的肩：“我怎么不知道我说过这句话？你莫不是在骗郗又夏？”

杨戬抖了抖肩，把他的手臂甩开：“不要以你之腹度我之心。我当然不可能清楚赵舜上课时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但我课间的时候见过赵舜尾随朱妍，然后被朱妍撞破了。”

“那朱妍不应该远离赵舜这个变态吗？怎么还要和他谈谈？难道朱妍是想靠几句话就感化赵舜？我觉得不可能。”哪吒说。

杨戬摇摇头，否认了他的猜想：“赵舜不笨，朱妍发现他尾随后，他立刻装作无辜的模样，说他是想询问一下可以提升作文分数的阅读篇目。”

孙悟空沉吟：“朱妍上课的时候确实有说过提升作文分数要多读点书，但因为课时原因，她并没有明确说明是哪几本书。”

杨戬继续说：“总之赵舜就找的这个借口，成功让朱妍信了他，并提出今天让赵舜去找她，好好帮赵舜梳理一下作文写作方面的问题。”

哪吒回过味：“所以你说的赵舜上课发呆是骗郗又夏的？”

杨戬表情一讪：“怎么算得上骗？只是合理推测。赵舜恐怕早就对朱妍动了心思，你觉得他上课时不会关注朱妍吗？朱妍之前都没和他课余时间接触过，他都……较于郗又夏的世界，因果关系变化，他的行为有所偏离，但最终目的没变，我们不插手吗？”

孙悟空没说话。

哪吒倒是难得摇头拒绝杨戬的提议：“我们耐心一点，要相信郗又夏。如果到不得已的地步——”

“在不得已的情况发生前，我就会把赵舜解决掉。”孙悟空斩钉截铁地说，“这种烂人，他存留在世上也没有什么意义，就当我老孙替天行道了。”

他们都看不惯赵舜的行径，气氛一下沉寂下来。

直到杨戬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看向孙悟空：“证据差不多抓够了，你们班的化学老师可以卸任了。”

孙悟空长吁一口气，脸上沾染了些笑意：“终于能把她弄走了，她可太烦人了。作为一名教师，不好好教学生，本事再高有什么用？白吃学校薪资罢了。”

哪吒赞同点头：“但我觉得学校这种看分下菜碟的老师还挺多的。”

“可没有几个像她一样，把人打到手肿得不能写字的。”孙悟空说。

杨戬皱眉：“她下手这么狠？郗又夏有事没？”

孙悟空无语：“……你不如担心担心我。郗又夏那个性格哪是会和老师作对的性格，她挨打很少的。我和她做了同桌后更是再没有过。”

“你还用我们关心？那老师别说打你了，就只要对你有一点冒犯，没郗又夏拦着，你都能拿出你的金箍棒把他打死。”哪吒轻嗤一声，音调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担忧：“也不知道郗又夏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实话说出来朱妍肯定不信，她又不擅长说谎，她靠什么抢夺本属于赵舜的作文辅导时间？”

办公室内。

郗又夏迟来一步。

赵舜站得离朱妍很近，近到已经突破了正常师生之间应该保持的距离。

郗又夏能明显看得出朱妍在和赵舜说话的同时，轻皱了一下眉，往后移了一下椅子。

在赵舜准备跟上去的时候，郗又夏喊：“朱老师。”

朱妍听到她的声音，有种解脱的感觉，起身，用比以往热情更多的语气和郗又夏说话：“是又夏啊，是之前给你布置的任务有什么不懂的吗？”

这听起来像求救。

郗又夏想。

于是她摇了摇头，把手里的物理辅导书抬起来：“数学用了您教的方法后，成绩一直在稳步提升，暂时没什么问题。我今天来是想问问您，能不能帮我补补其他科目。”

见朱妍的表情有些怔愣，郗又夏以为她不愿，想起她临走时孙悟空拉住她嘱咐的话，悄悄踮起脚尖在她耳边说：“朱老师，我可以出补课费的。”

朱妍这才回过神，半带埋怨地笑着说：“我看你是想让我被开除。我不要补课费，老师教学生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又夏你等我一下，我给赵舜列个阅读书目，就来给你梳理梳理物理怎么学，好不好？”

郗又夏点点头。

赵舜却是一脸不愉。

他这么关注朱妍，怎么能不清楚郗又夏和朱妍走得很近？但走得再近，也应该遵守先来后到的规则吧？

赵舜认为自己非常有理，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坐在办公椅上的朱妍，打断在他面前展现美好师生情的两个人：“朱老师也太偏心了，我比郗又夏来得要早许多，为什么是已经听您讲到一半的我给郗又夏让位？”

朱妍已经开始列提升作文的必备阅读书目，闻言略有些手足无措地停了笔。

她确实是先答应给赵舜讲一讲作文的写作方法的，但和赵舜相处起来她感觉很不舒服，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就想和赵舜拉开距离，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赵舜的感受。

他只是个学生，他不会有那种肮脏的恶意的，应该是她多心了。

朱妍犹豫着，转头看向郗又夏：“又夏，你能不能再多等老师几分钟？”

郗又夏不用看也知道赵舜在朱妍看不见的地方是多么的得意。

因为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赵舜露出这种表情了。

在同学聚会上，赵舜在讲朱妍拒绝了他，让他失了面子，他把朱妍逼得离职时，就是这副模样。

郗又夏抉择着，心中的天平盛放着朱妍的一端缓缓下沉，落到实处时发出“咚”的声响。

她一直坚守的事物给她少年时期对她最好的老师让了步。

郗又夏谁也没看，她低头看着脚尖，轻声说：“朱老师，这几天我在您身边耳濡目染，不仅数学，语文也有了一定的提升。我想试着给赵舜讲一讲，检测一下这段时间的成果。”

她来请教的时候，朱妍不一定每次都正处闲暇，她在一旁等得无聊，就去看朱妍在做什么。

可能是在语文这方面她还算有些天赋，也可能是朱妍所做的笔记太过通俗易懂，总之她安静地待在朱妍身边看了不少，时不时还会悟出些新东西。

郗又夏每天晚上都是会复盘的，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语文水平似乎稳定在了优秀的行列。

如果赵舜真的对作文有一定疑惑，那她还真能给赵舜分析出个一二。

听到郗又夏不识趣的发言，赵舜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他不相信郗又夏有真本事，他也不愿意让郗又夏教他。

他都在E班了，哪是会挖空心思想要提高成绩的人？

他就是为着朱妍这个比他同龄人会打扮的人来的。

他还没谈过比他大七八岁的女人，也不知道朱妍比起他之前的女朋友味道怎么样。

赵舜幻想着，收敛起眼底的情绪，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向朱妍：“朱老师，我知道您偏爱郗又夏，但您也不能把我作为郗又夏检验她学习成果的工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