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早冬洗完澡出浴室的时候,路今的身影已经不见。
等做完一套护理,慢悠悠地吹干了头发,踩着拖鞋回到客厅也没找见路今的人。
他想了想,抱着平板倒在沙发上,点开路今的聊天框。
【你去哪了?】
打量了一番,觉得语气有些生硬,弄得他才是这个的主人一样,尽数删掉。
【什么时候回来?】
不对,这么说是不是太亲密了,我只是个借住的。
林早冬将下巴放在枕头上,有些苦恼地思索,最后打出两个字啪地点了发送。
【你是不是有事?】
倏地一声,成为了聊天框里的第一句对话。
林早冬盯着手机,发出后仍然有些后悔,手指点在撤回键上。
没等他脑海里的交战得出结果,一条新的消息弹了出来。
【嗯。】
路今似乎在忙,简短地回复了他。
林早冬心满意足地收了手机,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打开iPad看吕常最近整理出来的剧本。
《南巷的海》剧组一开始就火力全开,时不时地放出花絮吊人胃口。
哪怕林早冬没有新剧在播,他在互联网的声量也达到了新高,吕常那边短短一个多月就收到了去年一年的本子量。
初筛后留了七八本发给了林早冬。
正好今天无事,林早冬便打算好好看看剧本。
他今年27岁,在电视剧中仍然年轻。
今年狐厂盘点的待爆咖大多和他同年龄,但林早冬火的早,后又几次起伏,不想再去拍可以走流量路子的本子。
不是什么要做演员的宏伟梦想,只是将演戏看做一份工作,自然希望能一直拍到老。
他从出道开始就瞄准的是长青的路线,不然也不会一开始自掏腰包找老师上课,去时颂内部的培训课就够格了。
吕常给的八个本子都只有开头的五六章,林早冬看的仔细,拿纸笔做了详细的标注。
四部古偶,男主男二都有。三部低成本小制作的现代剧,都是男主,还有一部谍战戏,给的角色要到末尾五番。
这个本子吕常排到了最后,戏份少钱也少角色还不大流,看着编剧和导演的名气才放进来的。
林早冬却是看中了最后这个本子。
剧本的前六章从男主视角展开,上海地产大亨的儿子,留洋回来本来打算继承家业,流连生意场的时候被各方势力盯上,在大剧院遇到第一次变动,穿着戏服的安伶初次登场。
谍战剧里安伶这个角色不然不简单,□□成有个地下身份,林早冬没有过多犹豫,在谍战剧后面打了个勾发给了吕常。
【确定就这部了?】
【计划4个月拍完,你的戏少也要一直在组里。】
吕常回的很快,林早冬回他了个OK。
只是消息刚刚发出,吕常那边又跟了一句话。
【这部剧已经准备开拍。】
【如果要接等结束了任导的拍摄,就要立马进组。】
林早冬顿住,聊天框里的话打开了他一直在逃避的现实。
从生日那场戏他失态提恢复营业的时候他就能预料到会有结束的一天,只不过这些天过的太快乐,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合约,将时间完全抛到脑后。
他下意识地想看眼日期,又伸手捂住。
吕常那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嗖嗖地跳着消息。
【我看看啊。】
【等你们回岛上还有一周多就杀青。】
林早冬无法避让地接受了结果,咚地在心里敲响了最后的倒计时。
这栋别墅太空,显得他心里的钟声都无端地荡起了回音,寂寥地飘在心底。
林早冬丢开手机,将枕头抱在怀里,仰着头,一时间脑海有些乱。
许多画面纷杂地闪烁着,交替上映,又慢慢地全部溶解,聚焦到了天花板那做吊顶单灯上去。
慢慢的,他丧气地吐出气,又镇定地拍拍脸,想要找些事情做。
手指在iPad上随便点着,不小心戳进了鹅厂的视频。
电影栏目的推荐是熟悉的一个人脸,下方写着影片名:《阿梦生》
大约是最近二人拍的剧宣传太大,鹅厂也不浪费将二人有的资源都抬了上来。
路今这部影片上映的时候他还在读书,那时候爱看些科幻片,自然没有看过。
现在林早冬满脑子就是他和路今,几个小时前又产生了关于它的对话,自然而然地购买,点开了这部两个多小时的片子。
几十年前的北方建筑风格,四周的小胡同还破旧着,灰蒙蒙的天空被挤在两人通行的窄墙里,随着大巴车的驶过扬起一阵阵的灰尘,挡在空气中,被阳光映射出细碎的存在。
大巴车停在招待所门前,里面下来一个穿着灰青色打着补丁衣服的中年男人,顾不上几十个小时的劳累,腿脚不便地往四周张贴着薄薄的纸。
“诶诶诶!这儿不能打广告!”旁边窜出个大娘,就要往下撕。
男人看见了张腿便跑,一路还不忘见者人拿着单子问话。
“诶你好,你有看见我家小孩吗?”男人比着他腰间的高度,又在路口拦住了人。
小年轻瞪着新买的洋货皮鞋,觑两眼,抽着单子走了,过了转角将纸张揉成一团扔到臭水沟里。
又绕了几个弯,到了一条破旧巷子尽头,推开一扇门进去,一间小小的宅院,堵得严严实实带着些腐烂的臭气。
这会一间小屋子里挤满了半大的小孩。
听见开门声,脏兮兮的地缩在一起,身上穿的衣服烂臭,打眼望去没有一个健全的模样。
青年走到门边,那里堆着十来个坑洼的碗,他拾起里面的硬币数了数,就要关门。
脚一顿走到最边上,那里坐着一个小孩。
手被敲断了,简单包扎的纱布已经发臭。
他踢了一脚,“喂,叫什么名儿?”
“名字。”
白蓝色调的办公室内,一个和气三十岁上下的穿着白大褂的女士站在饮水机边,望着沙发上随意翻阅杂志的男人。
温声又问了一遍,“路先生,您的名字、年龄。”
“路今 19。”他将杂志丢回去,去看桌上的手机,“陈医生,七八年了你也不嫌这个开场白无聊?”
那位女士端着杯热水放在他面前,情绪稳定,“路先生,您知道的,这只是为避免您再次出现五年前的幻觉。”
“您不喜欢也没关系。”她拿起手边的本子坐在他对面,“我和陈导说说,下次看诊我换成问卷的形式。”
路今一想起整天念叨的陈老头就头疼,“算了。”他摆手让医生快些开始。
“这段时间停了药,感觉怎么样?”陈医生算算日期,也快两个月,“有没有心悸、呼吸困难。”
“还不错。”路今一边回答,一边去看手机。
“那看来那位林先生对您的影响比我想象中的大。”她拿起钢笔,“说说您接触下来的感受。”
“比如你第一次和林先生见面。”
路今忍不住想起来围读那天的林早冬,那双光照下琥珀透明带着笑意的眼睛,“挺好看的。”
陈医生:“....”
她停留片刻,在本子上如实记录,“那就是不排斥。”
“和林先生第一次亲密接触呢?”她再次询问,只见路今手在屏幕上划着,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清了清喉咙,似乎并不愿意说话。
“路先生。”陈医生有些无奈,“我想记录的是你的情绪,看来是高兴的对吗?”
路今这才回答,“嗯。”
陈医生从他的态度里捕捉到什么,却是有些激动,“从您七八年的记录来看,林先生目前是唯一一个您能够接受进入的。”
“那接下来可以尝试让林先生帮助你区分你之前会产生的幻觉。”陈医生提出建议,“如果您可以接受,或许可以先尝试让林先生....”
“但他忘记了。”路今打断她,“这种小插曲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陈医生直觉不妙,想中止对话,但晚了一步。
“时间也并不多了。”他捏着手机,陡然像被刺激到了敏感的神经,语气有些害怕又不安,“让他依赖都是我...”
脑海里反复闪着那前后几场的戏份。他知道林早冬在疏远他。
第一反应大约是果然如此,可还是不甘心,一边阴暗地想要将人藏起来,但又唾弃着自己,只是最后大概是老天爷看他可怜。
才在他快失了心智的时候挽回了林早冬的心。
路今的手开始抖了起来,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提示音有些特殊,让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他想去摁开,只是手抖得利害。
陈医生点了精油,想去接过手机。
只是路今格外执着,虎口卡着咬着牙也要自己点开,费力地回了信息。
这场访谈突兀地结束,陈医生叫了外面的护士,让她去叫治疗室的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