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前几天发生的小插曲，获得了八天带薪年假的原寺灵本该优哉游哉地在街上思考买些什么好吃的带回山上才对。

原寺灵和仇亿的生活虽然也和平时放假的状态一样，但只有当事人能感受出这份井然有序的生活背后暗藏着的万绪千愁。

那天的坦白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那层像滤镜般朦朦胧胧的膈膜被戳破后，反而叫人束手束脚了。

“啪——”

厨房传来了陶瓷器具碎裂的声音。

仇亿赶到时，原寺灵正蹲在地上清理碎片，粗一撇就能知道地上那些碎片来自一个纯手工制作的马克杯，是仇亿平时最常用的一个杯子。

听到脚步声，原寺灵猛地抬头，脸上划过一丝惶恐，手里一抖。

“你没事吧？”

仇亿眼疾手快地大步走过来，而原寺灵的脸色倏地变得一片惨白。

他将原寺灵从地上扶起来，关切地问：“手没伤到吧？”

“没有。”原寺灵轻轻摇头，指着地上的碎片道歉：“我不小心把你的杯子打碎了……”

如果刚刚不要发呆就好了，不然也就不会摔碎杯子了。

他自怨自艾地心想。

“这有什么。”

仇亿抚平原寺灵身上穿着的羽绒服，说：“以后可千万别再用手捡了，机器人是吃白电的吗？”

听着这样的“训斥”，原寺灵再次低头声音闷闷地认错。

虽然仇亿嘴上不说什么，还表现得像在关心他一样，但原寺灵很清楚，仇亿一定在心里给原寺灵那一栏扣分呢。

一个人的喜欢好比一块蛋糕，喜欢的人是其中的一块，喜欢的物品也是其中一块，并不是说人会说话就一定比物品更讨人喜欢，蛋糕的大小是人的主观意志决定的。仇亿没理由原谅一个打碎了陪伴他这么多年杯子的，迟早会分手的阶段性朋友、恋人。

他想，他刚刚肯定是做了讨人厌的事。他不相信仇亿真的原谅了他，这是他的经验判断。

就像蛋糕会过期，仇亿的喜欢也是有期限的，等到“原寺灵”那一栏的分数扣光，仇亿就会头也不回地走掉吧？

对于现阶段的感情，原寺灵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给仇亿惹事，不要做出让自己掉价的事情，犯了错就及时道歉，及时补救，尽力把扣分的力度降到最低……

“要…接吻吗？”原寺灵问。

他只知道仇亿对他是见色起意，那么补救的方法也就只有……出卖色相。

话音落完，仇亿的虹膜深如夜晚起雾的远山，看久了会下意识地觉得山里有什么幽灵飞出来。

他深深地看了原寺灵一会儿，像在判断原寺灵是真的想和他接吻还是迫不得已。

最后，他好像不打算思考了，宽阔的带着宜人的温度的手掌绕过了他的肩脖，捏住那一截白皙的后颈，将他轻轻一带带到了身前。

那双好看的眼睛闭上了，将唇齿间的温度晒太阳般转移到了另外两片唇瓣上。

原寺灵两只手握着他的手臂，侧着头与他亲得一度缺氧，舌尖相触的一瞬，原寺灵浑身被电击一样酥麻，他紧闭着眼，双手不由自主地环住了仇亿的脖颈，主动地索取起来。

可是仇亿却在这时候停下来了。

原寺灵不解地看着他，直到身下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仇亿的脸霎时间有些泛红，他松开原寺灵，用手背擦着嘴角，尴尬地掩饰道：“再亲下去可不行。”

“怎么不行？”

说完，原寺灵眸光下沉，像是在一秒钟内敲定了主意，在他蹲下身时喃喃自语道：“我来帮你吧。”

“就是可能不太熟练……”他声音细若文足地补充道。

仇亿本是想拒绝的，但话到嘴边又情难自禁地给咽了回去，他的视线顺着原寺灵的动作逐渐下移，随后一手摁在了他的肩上，却没使劲，像是在欲拒还迎。

（此处一大片圣光闪闪发了十分钟的光。）

原寺灵两只手罩着嘴，佝偻着背部，眼尾红红的。

“还好吗？”仇亿拉回了拉链，微微弯腰想要捞起跪坐在地上的原寺灵。

只见他微幅地摇头，站起身后撤了两步，随后转身一把跑进了卫生间将水龙头打开来漱口。

他对着镜子，张开嘴，用食指勾着嘴角凑近了仔细看，不知道是不是磨破皮了，总觉得嘴角像是发炎了一样有些刺痛，喉间还存有异物感，他再一次想起了刚刚的触感，忽地又一次干呕出来。

仇亿走进来，窄小的卫生间瞬间变得拥挤非常。

他拍拍原寺灵的后背，不甚自然地咳嗽一声：“对你来说是不是太勉强了？”

“没有。我是…自愿的。”原寺灵双手撑在洗手台上，连镜子里的仇亿他也不敢看。

虽然也不是没有一起洗过澡，也早就坦诚相见过了，但他还是被吓了一跳，别人的东西在嘴里逐渐像吸了水的海绵膨胀起来，这种感觉太微妙了，而且仇亿的尺寸也实在有些夸张，根本就不是洗澡的时候看到的尺寸！！！

*

现在的生活就像是进入了倒计时。

如果从今往后只能和仇亿再见三次，原寺灵会选择马上离开仇亿，将那三次机会留给未来，交给命运来安排。

他并不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他会用心记住和仇亿的每一次，什么都好，以后留个念想，这样也就不会再留有遗憾了吧。

*

距离新年只剩一天，到今天为止现在依旧风平浪静，原寺灵不由地开始紧张。

夜里，他躺在床上，用手机发了消息给李新云。

【你还好吗？】

他和李新云的聊天记录从第二次见完仇元后就全是他发的消息了，李新云就像真的蒸发成云了一样，连电话都打不通了。

仇亿和他保证过，说仇元的性格很操蛋，但至少没有恶毒到把人囚禁起来折磨的恶趣味，而且仇元本质上还是个胆小鬼，不敢和人真正对着干。

“只要等李新云回你消息就好了。”仇亿说。

原寺灵点点头，退出了微信，将手机充上了电放在床头。

可是，就在他准备就寝的时候，仇亿的手机铃声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仇亿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边发出了“呲啦、呲啦”磁性的声音，仇亿又“喂”了一声，他拿下手机看了眼来电人，眼神一暗。

过了好一会儿，仇元的声音传了出来。

“哥、（呲啦——）哥…救命……救……”

这下就连侧躺着的原寺灵都睁开眼睛了。

仇亿抓紧了手机问：“你怎么了？”

“好冷……救命。”仇元的声音很虚弱，听上去断断续续的。

仇亿连忙掀被坐在了床边，又问：“你到底怎么了？在哪里？”

“不知道，不知道在哪……好黑，好冷。”仇元的声音抽抽搭搭的，隔着屏幕都觉得他现在的处境应该非常危险。

原寺灵撑起半个身子坐起来，问：“怎么了？”

仇亿扭过脸看他，摇了摇头。

“你身边有什么东西？或者还记得什么建筑物吗？”仇亿套上了拖鞋站起来，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衣架边扯了件外套下来披在身上，见他这么匆忙的样子，原寺灵也跟着下床了。

“我不记得，在沿海公路，周围、ocean，李新云、跳车，我掉了下去……我忘了……救命，god！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哥，我害怕……啊——”仇元语无伦次，电话还传来了唰啦的声音，仔细听才能分辨出来，那好像是浪水拍击上岩石的声音。

仇亿的动作因为仇元的描述变得紧张，连外套的两只袖子穿反了都不知道。

原寺灵帮他脱下来重新套上去。

仇亿扭头看他，眼底猩红一片，原寺灵被吓得一怔愣，不自觉收起下巴垂眸。

“你这样描述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

“哥！哥啊！救救我呜呜——”仇元也许飘在海里，也许站在哪块岌岌可危的岩石上，声音里只有崩溃，随后开始嚎啕大哭。

“你别哭！你冷静一点！”仇亿对着手机大吼，试图叫醒仇元，而仇元就是在电话的另一边不管不顾地大哭，仇亿感觉头都大了，大声质问道：“你今天开的什么车？！”

“不是我开的车！”仇元终于有反应了，但答非所问。

“我问你开得哪辆车！”仇亿暴躁道。

“老爸车库里的帕、帕加尼……”

“开定位了吗？”

“开了，我一直开着……”

“周围安不安全？”仇亿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冷静地问。

“不知道，很黑……我怕，我感觉有鲨鱼要吃了我！”仇元崩溃得再一次哭了出来。

仇亿没有再多耽误时间，大步开门出去。

原寺灵也一路追到门口。

仇亿回头看了他一眼，一顿，委婉道：“好像，出急事了。”

原寺灵点点头。

“你在家乖乖的，我离开一会儿。”仇亿说完，一顿，说：“我会尽快回来的。”

“没关系，”原寺灵说着，冲他一笑，“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