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州吐出一口献血，用剑支撑着半跪在地。
她体内灵气本就所剩不多，方才强行开了两仪雷火阵，被反噬也是意料之中。
返虚一阶——素尘被柳眉州这边动静吸引了注意，目光在她身上淡淡扫过，有了定论。
素尘是返虚九阶，两人虽同为返虚期，可修道一事上，一阶就是天差地别，有些人呕心沥血数十年也跨不过那一阶，更不要说是九阶。
不过这阵法，倒是有点意思，这可不像是她这等实力的人能布下的阵。
陆绸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忙跑去搀扶她：“柳师姐，不要逞强了，你先低头认个错，看郡主的意思，暂时不会要你们的性命，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出来，相信我……”
不料柳眉州低低笑了，随后猛地甩开她的手。
陆绸一时不防，被她甩得后退两步。
“我说了，要低头认错，你自己去认，我…”她抬起头，吐出口里的血沫，盯着陆绸，眼眸中仿佛有幽火在燃烧，一字一句道：“死、也、不、认。”
陆绸怔住了，看着她这副嘴硬的样子，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高台，心中担忧愈来愈盛，一股莫名的火气冲上来，声音也不由提高了几分：“你这是在找死你知道吗？！命都没了要脸面还有什么用！”
柳眉州看着她好奇地弯了弯嘴角，讥讽道：“命没了就没了，怎么？你比我自己还要在意我的命？怕不是忘了当初与梦禅合谋要取你性命的也是我罢，陆师妹。”
“你……”陆绸哽住了，就如同那时在不周山上，她问她是不是真的想杀了她，她却回答是一样震惊。
只不过这一次，除了震惊，还有难言的酸涩。陆绸双目微红，桃花眼中噙着浅浅一层泪波，一言不发。
柳眉州轻嗤一声，移开了目光。
“扑通”一声，周子鹤被按着跪倒在地，终究是不敌这几大门派合力围攻的人海战术。
周围是一圈圈尸山，青剑被人踩在脚下，她跪在血泊中，身上十几道剑痕，神情漠然。
师尊，应该是走了吧。她想。
素尘临空而立，巡视周围一圈，的确没有看见那个白衣女子的身影，不过尚未摸清她的实力，日后再会会也不迟。
而现在，该收网了。
“周子鹤，数日不见，我以为你有所长进，没想到还是如此废物！”柳眉州站在不远处嘲讽她。
素烟冷笑出声：“你这人还真有意思，自己身负重伤，元气耗尽，还有功夫嘲笑你的同伙。”
虽然她认为她说得对，两个人都挺废物的。
看来传闻中一直不问世事的不周山，不是低调，而是没有高调的资本。
柳眉州看也不看素烟一眼，只对着她那个方向翻了个白眼。
素烟嘴角的笑僵住，如果不是素尘拦着，她现在立刻马上就要抽剑砍了这个鼻孔朝天的女人！
“周子鹤，你虽然废物，但好歹也是本门弟子，我这个做师姐的，未曾教过你什么东西，虽然教了你也是学不会的，不过现在这一招，你且看好了，”柳眉州挺直脊背站直了，颤抖的手拂去剑上的血与灰：“看看我是怎么在身负重伤、元气耗尽的情况下，打得这些狗屁天才屁滚尿流！”
她咬破手指，以血画符，浮动的血流凝聚起来，再次凝成一个八卦图，天空中还未合上的阵眼又一次风起云涌、电闪雷鸣。
方才的雷只是阵引，因为北阴尊只教了她阵引，后面的大阵……
“以你目前的修为和心性，无法掌控，稍有不慎反而会丢了自己的性命。”北阴尊当时道。
可是她如何甘心，她如何肯放弃，她偷看了口诀，记在心中，每日打坐默念数遍领悟其中要义。
这是她第一次实施，能不能掌握，试试便知。
如果败了，也不过一死尔！
比方才强了十倍不止的雷鸣声再度响起，在座之人包括台上四位仙门宗主皆是面色一变，更有低修为者抵抗不住，双耳流出鲜血。
“轰隆隆！”
裹挟着烈焰的天雷倾倒而下，震人心肺的雷声仿佛要撕裂耳膜，滚滚火焰炙烤着脆弱的神经。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倏然笼罩而下，想象中的雷电和烈火并没有来临，众人抬头一看，一座巨大如山的黑鼎出现在空中，堵住阵眼，一波接一波的汹涌雷火砸在鼎中，似乎是要将铁鼎砸穿，而黑鼎底部也渐渐显出被灼烧的暗红色。
周子鹤看着黑鼎，总觉得有些眼熟。
不知过了多久，雷声终于停了。
一个红衣身影从天上缓缓飘下，红发在风中飞舞，腰间挂坠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你！你——”话还未完，柳眉州口中涌出鲜血，她感觉到自己丹田处的经脉因为承受不住暴增的灵力而根根断裂。
她的身子晃了晃，不受控制地向后栽去。
她不后悔，她成功了，是尊主错了，她可以掌控的，只不过之前的战斗消耗她太多灵力，她没有多余的灵力去开阵，只能借用血符在极短的时间内暴增灵力。
柳眉州这般想着，却跌入了一片柔软中，她微微抬头，看见陆绸抱着她，眼眶中的泪水一滴滴砸下来，砸在她脸上，很烫。
“这下你可如愿了？反正你也快要死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管你了，以后再也不管了，省得有人不领情就算了还日日想着怎么杀我……”她听见陆绸略带哽咽道，手中却仍旧给她输送灵力。
柳眉州意识混沌，勉强睁了睁眼，嘴中低低念了两个几不可闻的字：“……傻子。”
叶莫璃一边走来一边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小丫头火气真大，弄出这么大阵仗，险些去了我半身精血，可惜我的宝贝，好一阵用不了了。”
她怜惜地看着手中一大半都变得焦糊萎缩的铁鼎。
“郡主，在下的任务完成，还望郡主遵守承诺。”她看向高台上惊魂未定的明宛，微微一揖。
随后便转身离去，刻意回避了一旁陆绸失望的眼神。
走了两步，她又想起陆绸那双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和她母亲的真是一般无二。
她叹了口气，返了回去，往柳眉州嘴里塞了颗丹药：“好了好了，哭什么哭！她死不了！养一阵就好了！”
只是她没说，这一阵恐怕要的时间就长了，那丫头一身修为，怕是也留不住了。
说完她也不想看陆绸的反应，麻溜地往前走。
走出不到十步，脚下忽然踩到一块气流涌动的空气，寒意瞬间爬上她的脊背，让她汗毛倒竖！
“不对！还有法阵！”
话落，祭台周围忽然狂风大作，地面瞬间覆满冰霜，天空中大雪飞扬。
素尘心下一惊，开了天眼一看，才发现在她们周围，伫立着七把寒剑，连成一个圈将她们困在其中。
竟然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布阵……她脑海中莫名浮现了那个白衣女子的身影。
“不好！时令颠倒，阵眼无影，乃是大凶之阵！”陆霄神色凝重，朝身旁的人道：“各位宗主随我下去看看，皇族禁卫保护好郡主。”
周子鹤在一片恐慌中静默站立，眼中的情绪却波涛汹涌，她伸手托住一片雪花，冰凉轻柔，让她想起了一对清冷幽静的眉眼。
师尊，你何必为我一个废人做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