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如瓷玉的糕点上缀了点点殷红花瓣,忽然就让周子鹤想起了不周山上的梅树,只不过山上气候严寒,常年飘雪,她从未见过它开花。
如果开了,想必就是这样漂亮的吧。
周子鹤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含住,入口即化的清甜直直淌到嗓子眼里去。
“味道如何?”伽音打量着她的神色。
她对上伽音的双眸,被她淡淡扫来的目光看得一怔,慌忙错开眼神,语气有些僵硬:“甜的……”
那样淡薄如水、寂寂如夜的眸光,竟也会在她身上停留。
“你上次受伤,是因为玄仪给你的法器?”伽音收回目光,问道。
“是。”周子鹤想起玄仪当时在山下时说的这法器能助她一臂之力,想必都是诓她的了,这东西可害她不浅:“师尊,你认得她吗?”
伽音点了点头:“很久之前,我第一次来不周山时,见过她。”
伽音记得,那时她倒在满是积雪的台阶上,花白头发与落雪融为一体,脸上满是皱纹与风霜,奄奄一息。
她将她救起,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神仙,你是神仙对吧!”
随后她又扑地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想活了,神仙,你又何必救我一个早就该死的人啊!”她哭喊道。
她将那妇人送去普寿和尚的佛寺中,普寿原本是不打算收她的,说她心魔未灭,未能勘破红尘牵绊,将来修行也会被魔障缠身。
但看在伽音的面上,出家人又以慈悲为怀,看她神色悲怆、双眼流泪至流出血丝,想必是经历了大苦大悲,最后还是将她留了下来,赐法号玄仪。
“子鹤,你这把剑,是那青铜鼎里炼出来的吧。”伽音道。
周子鹤心下一惊,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尊。
她本不想承认的,要是师尊再追问下去,知道她拿金蟾道人祭剑,定会责怪她多生杀孽。
“这把剑是好剑。”她从榻上起身,说道。
周子鹤松了口气。
“有一式剑法可配此剑,你可愿学?”
两人到了后院,这里倒是空旷的很,只剩两三株桃树,可惜已经枯萎了,光秃秃的。
伽音赤手空拳给她演练了一遍,几招简单伶俐的招式也叫她做得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周子鹤发现,伽音虽是剑仙,却不大喜欢用剑,没见她像一般剑修那般把剑看得比命重,日日背着剑或将剑挂在腰间,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识得自己的剑,也很少见她出剑。
伽音收手而立,看向她,示意她做一遍。
周子鹤掏出青剑,依照记忆一招一式地舞了起来,何时转腕,何时收臂,何时快、何时慢,她与伽音做得几乎一般无二。
她虽不识字,但记性好,尤其是对各类招式,几乎是过目不忘。
周子鹤收剑,带起的剑气吹起她的衣袂。她满心期待地看向伽音,期望得到一如往常的夸奖。
“你的剑没有灵。”伽音却摇了摇头,说道。
周子鹤急忙问道:“师尊,什么是有灵?”
伽音不说话,到树下捡起一根枯枝,将方才那几招又演练了一遍,只是这一次似乎略有不同。
她每一次出剑,都似乎裹挟着滔天的寒风,一起一落间,蕴含着天地万物的呼吸,斩下的瞬间,突然雷鸣乍起,滚滚黑云从天边摧压而来。
刺骨的凉意落入周子鹤的衣襟,她抬头一看,纷纷扬扬的雪花自九天之上倾泄而下,狂风卷乱云,寒雪映白衣,她单薄纤细的身影,在纷飞的大雪中,宛若蛟龙在白浪中游动,又如同一只羽鹤,挣扎欲飞。
“铮”的一声,明明没有剑,周子鹤却好似听到了一声高阔嘹亮如凤鸣般的剑啸。
枯枝最后停在枝头,半点不抖。
刹那间风停雪止,周遭一切都静了下来。
那落满白雪的枝头,倏的开出了一朵火红的桃花。
“这就是有灵。”
这般凛冽逼人的剑意,竟然可以催枯枝开花。
周子鹤眼中深深映着那个堆雪琼枝下,以枝为剑的白衣身影。乌云散去,正是日出之时,天边一缕天光透过层云,飞射而来。
“这一式剑法,有一个名字。”伽音看着她,清寒的目光直直透到她心底去。
“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