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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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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周子鹤忽然就想到了那个老妇人,不知她还在不在村中。

几人走了进去,发现家家户户都门户紧闭,房屋也破败不堪,米缸空空如也,村口唯一的井早已干涸。只有几个骨瘦如柴的老人,把窗户打开一丝缝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们。

柳眉州四周看了一圈,道:“都说太荣繁盛,不想也有这般贫弱的村子。”

“大师姐,所以我说你们就是在山上待得太久了,你下山看一看就知道,如今还算得上有点人气的地方也就剩上京城了,太荣边陲上这些村庄,哪个揭得开锅?更别说隗州地界上流殍载道,白骨成山,灾民数以百万计。”屈阳华说着,突然想起来周子鹤好像就是隗州那边过来的,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里的青壮年估摸着早就走了,所以就只剩下些老人。”他说。

“为什么不一起走?”周子鹤问道。

屈阳华和柳眉州同时看向她,似乎颇为诧异。

屈阳华笑了笑:“老妹,现在这世道,就两个字最重要,活命。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想着别人呢。”

“说不定还真是因为很久以前的那场天灾呢。古书记载,当时天崩地裂、江河倒流,日夜颠倒、鸟兽暴毙,有高人占卜,此乃大灾将至,从此大荒四境便一年不如一年,灾害频发,饥荒、洪水、瘟疫……看把这些人都折腾成什么样了……”

他说着,忽然话语一顿,看着前方,“咦”了一声:“真是奇了,这村里竟有一座道观。”

几人一进观,就看见了正中央的那方青铜炉鼎。

“花纹古朴,色泽沉翠……”柳眉州观察了一番,突然抽出剑,往鼎上砍去,眼看那凌厉的剑风就要将它劈得四分五裂,鼎上骤然弹起一道绿光,竟将剑震开了。

再看那墨绿鼎身,铜壁里头现出了一团幽绿色的光,正缓缓浮动。

“内有器灵,且沉睡多年,仍没有消亡。”

她收剑入鞘,下了定论:“这是一尊上等的远古神器。”

“民间果然藏龙卧虎,如此古老的神器竟然蜗居于此,不知用它炼出的法器是何等威力。”屈阳华啧啧赞道。

周子鹤摸了摸身后的剑:“……”

她没觉得这剑有什么神威,除了它比较通灵性之外,或许是她使用不当吧,毕竟到现在她既不会御剑飞行,也不会任何剑法。

突然,那鼎开始剧烈摇晃起来,那团幽绿色的光在里头焦躁地横冲直撞,似有破出之势。

一双苍白似玉的手拂上鼎身,那方鼎竟逐渐静了下来,恢复了暗沉的样子。

“伽音神君,这般强悍的法器,怕只有器主才能镇住器灵,难不成你是……”屈阳华讶然道。

“不是。”伽音收回了手,淡声否定了他的猜想。

不是?柳眉州心中奇怪。要镇住器灵,要么是器主,要么……就是献祭法器的人。

越强大的法器,器灵越是凶猛。而献祭之人,就是困住器灵的那道封印。

她跟这青铜鼎到底有什么关系。柳眉州眉头轻皱,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周子鹤瞥见身旁的白衣身影晃了晃,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师尊!”她伸手一捞,扶住了伽音倒下的身子。

伽音微蹙着眉,藏于身后的手却伸出两指,手腕陡然一转,指尖有气波浮动,似乎在施法刻意镇压什么。

柳眉州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目光一动,便迅速朝她伸出手。

“大师姐,你……!”

在屈阳华的惊叹声中,一只手猛地擒住她的手腕。

柳眉州抬眸,看见周子鹤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两人对视片刻,柳眉州嗤笑一声,甩开了她的手。

“怎么?怕我杀了她?”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要是我想杀,你以为你拦得住我?既然周师妹如此疑心我,在下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不过,就算不把脉,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她这是怎么回事。”

屈阳华在一边摸了摸鼻子:“……”

柳眉州又看了一眼几近昏迷的伽音。

“在幻阵中被反噬,一路上又撒钱似的在耗灵力,现在还想用法术强压身体的应激反应,纵使是八百条命的神仙也不够耗的。”

这一番下来,她倒是心里更有了底。先前在不周山上伽音不问世事,隐居殿中,一直无法查探她的实力到底如何,现在看来,堕仙终究是逃不过那个“堕”字,即便她修为高深,也没有到本领通天的地步,算不得真正的仙人。

周子鹤一听她这么说,便知伽音这一路的淡然从容都是在强撑,皱眉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后只道:“师尊,我带你去休息。”

伽音双眼微睁,似是强撑起意识,她想应好,可话到喉中却被堵住一般,到嘴边更只剩一个无声的口型。

周子鹤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眉头拧得更深了,下一刻,便拦腰将她抱起,走进房中。

走到榻边,周子鹤身后的剑嗡嗡颤了两下,便破布飞出,在榻边划过,剑气带起灰尘,将床榻吹净。

她将伽音慢慢放下,定定地看着她双眼紧闭的样子,纯黑的瞳孔有些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伽音渐渐清醒过来,一睁眼,就对上了周子鹤的双眸,被里头紧张失措的神色看得一怔。

手上传来温热的异样,她目光一转,便看见周子鹤正抓着自己的手,像是怕她变成沙被风吹走似的,五指紧紧陷入雪白的肌肤中,隐隐印出红痕。

周子鹤这才反应过来,登时猛地缩回手,后退几步,低声道了一句“师尊,对不起”。

“无碍,为师打坐片刻便好。”伽音不着痕迹地拢了拢袖,开口道。

周子鹤退在一旁,一边摩挲着滚烫的指尖,一边默默瞧着她运气。

几人商议后,打算休整一会儿。梦禅身受重伤,估计也躲藏在这村中某处调理元气,他手上有菩提莲,唯有伽音尚能与之一战,保险起见,先伺机等待,待伽音恢复几成功力再行动。

“咕噜咕噜——”

一道古怪的声音忽然在房中响起。

柳眉州和屈阳华在外头守着,屋内就剩下周子鹤和伽音,是以这道响声清晰地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伽音颇有些诧异地睁开眼,望向声音的来源。

“饿了?”她差点忘了,周子鹤没有金丹,算是个凡人,不像她们已经辟谷,寻常食物可有可无。这一路上奔波劳累,她也不曾吃些什么。

难怪来路上她时不时就去河边鞠一捧水,当时还道她是净手或洗把脸来醒神,现在想来应是去喝水了。

这孩子也是,硬生生饿着,一声不吭。

周子鹤却将头再低了几分,垂在身旁的手攥紧了衣袖,她不想总是提醒师尊,她是个没有金丹的废人,无法修炼成才、保护师尊,还让师尊因为护她而受伤。

“饿了要告诉为师,你平时喜欢吃什么?”伽音说着,伸出手就要施法幻化出脑中想到的几类凡间食物。

先前在不周山上也是,她从未跟她提过吃这一事,神殿中又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不知她是怎么解决吃饭这事的。

思及此,她暗自叹了口气,又多加了几道点心出来。

周子鹤却制止道:“师尊,你的身体尚未恢复,幻化这些东西都要消耗你的灵力的……”

我不能再给师尊添麻烦了,她想着,四处翻箱倒柜寻找起来,忽然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块满是灰尘的面饼:“我吃这个就行!”

她眨了眨眼,眸子在烛火的映照下亮亮的。

伽音皱眉道:“这已经吃不了了。”

周子鹤将面饼外一层落灰的皮剥开:“能吃的。我以前吃过。”

“你以前就吃这些?”

“对……”周子鹤下意识应道,但又立马否认:“不对……”

她不应该欺骗师尊,但她怕师尊嫌弃她。

伽音看她支吾的样子,心下有了几分了然:“为师想知道你以前的事,你只管说便是。”

“……嗯,我还吃过他们不要的菜叶子,但也不经常吃,大部分时候是吃树皮。以前逃难的时候,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也没有果子,牲畜也都饿死了,只有树皮能吃。我还吃过庙前的观音土,那个东西很多人抢,他们说很灵的,可以保平安,他们抢不过我,就打我,不记得过了多久,他们看我死不了,就会去叫人,再拿些刀剑斧头来,我就可以逃走……”她一听伽音这么说,心中担忧渐消,于是事无巨细地叙述了起来。

伽音也默默听着。

“后来,我逃到一个村子里。那里面的人也都快饿死了,他们连树皮都吃完了。村里有人怀孕,没有吃的,肚子里的是死胎,他们把她的肚子割开,把里面的婴儿拿出来,丢进锅里煮。后来他们端了一碗肉汤给我喝,骗我是鸽子汤,说要把我养肥。我闻得出来,那里面有人的味道。我不想喝,他们就不让我走,把我绑起来,咬我的肉,我……”周子鹤的声音一直很平静,没有起伏,说到此处却突然停住了。

“后来他们都死了。”她顿了顿,才道。

“你杀的?”伽音问。

周子鹤指尖动了动,没有应答。

师尊说过,凡人活着,就已是不易。

她怕师尊怪她杀了那么多人。

“就像先前在三宝聚顶之会上那样?”伽音接着问。

从那时她便知道,谁吃了她的血,她便能操控血液使那人暴体而亡。

周子鹤低低地“嗯”了一句,却没听到伽音的指责,眼看着手上的面饼的皮都剥净了,她张嘴就要咬。

一道白光忽然袭来,再看手中,那饼已不见了踪影。

伽音拿着饼,看着她说道:“你不愿吃我幻化出来的东西,那我便尝尝你想吃的这个,看看味道有何不同。”

周子鹤一惊,立马作势要去拿:“师尊,你不能吃!”

伽音动作一顿:“为何你能吃,为师就不能吃?”

为什么,她也说不出为什么。

她只知道,师尊是不同的。

华菁殿上,无人肯收她为徒,只有师尊不嫌她没有金丹,甘愿招一个凡人入她门下,明明有那么多年轻有为的修士等着她的青睐。

她知道自己与寻常人不同,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听到别人听不到的,还有这一出世就带上的、折磨得她夜不能寐的奇怪病症,偏偏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自记事起,大部分时间都在逃难。她碰到过很多欺她辱她的人,他们有的说她是不祥征兆,有的人说她的肉是灵丹妙药。也偶尔有人动了善念帮她,但从没有人像师尊这般……

把她当一个普通人看待。

师尊教她大小周天运气,她运了几次都没成功,师尊会幽幽叹一句:“为师当年第一次运气便运了三十六个周天。”

师尊教她诵经念法,她不懂什么意思,也难通其中要领,不免小鸡啄米一般昏昏欲睡,被师尊发现了,就罚她对着经室里满墙的经文,数上面出现了多少个“困”字。

当她表现好,一套步法一看便会,一套掌法一练便知,师尊也会允她一个奖励。她每次都说,那就让徒儿陪师父一晚上吧。于是她和师尊在不周山山顶的漫天大雪中,看过了数个日落月升、倦鸟归山。

一开始,她怕师尊离开,是因为一旦她走了就没人帮自己治病了。

后来,她怕的是,整个大荒,斗转星移,再也找不到一个这样的人了。

周子鹤憋了半晌,也没憋出一个字来,胸中却渐渐涌上酸涩,丹田处也传来丝丝灼痛感。

这段时间,她逐渐发现了这病症发作的规律,一旦她的情绪产生波动,丹田就会有火烧之痛,波动越大,灼痛越明显。

有时实在难以忍受,会精神恍惚,以至于只有借助自残和疯狂屠戮才能缓解。

伽音轻叹一声,道:“子鹤,过来。”

周子鹤垂着头,顺从地走过去,半蹲在榻边。

“到榻上来。”

周子鹤一怔,缓缓起身,坐到她身旁。

“你们小孩应该是喜欢吃甜的,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尝过为师的手艺,”她像变戏法一般,不知从哪拿出一碟漂亮精致的糕点,看周子鹤怔怔的样子,又道:“一点灵力而已,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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