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你在哪？

周子鹤拖着疼痛的身体，找遍了殿中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都没有……”

空气里伽音的气息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朝殿外踉跄跑去，一推开殿门，便顿住了脚步。

“周师妹，这是急着去哪儿？”

门外乌泱泱肃立着一群人，天边隐隐有日头升起，朦胧的晨光笼罩下来，将每个人的面容都隐在阴影中，为首的柳眉州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语调轻讽。

“北阴尊请师妹到大殿一叙。”柳眉州发现周子鹤有点不对劲，她扶着门框，身躯佝偻，整个身子都抖得厉害，墨发倾泄下来遮住面容，只能看见有细汗从下颚滴下。

“不见了，师尊不见了……治病，我要去找师尊治病……”周子鹤好似没看到跟前的一群人，口中模糊不清地念叨着。

柳眉州心思一动，尊主说得果然不错，没想到伽音行动这么快，看来是打定了菩提莲的主意。

她还以为那位真是个无欲无求的神仙呢。

思及此，她不禁暗中嗤了一声。

“师姐，看她这般疯癫的样子，索性将她绑过去，以免误了要事。”柳眉州身后一位握剑的紫衣少女不耐道：“真是不解，尊主为何要派这么多人来对付一个废人，都不用师姐出手，我一人便可将她治得服服帖帖。”

“阿陵。”柳眉州出声警告道，似乎在斥责她的多嘴。

月陵闭了嘴，神情更加不爽。

还不等柳眉州发话，周子鹤丹田的疼痛突然加剧，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继续往前走。

柳眉州一抬手，后面的弟子立马涌上来，将周子鹤层层围住。

“让开。”周子鹤从苍白的唇中挤出两个字。

她脑中一片混沌，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甚至看不清面前这群人的样子，只能闻到一股杂乱浓烈的臭气。

“师妹，你说什么？师兄耳朵不好，大点声，说出来让大家伙乐呵乐呵！”站在她跟前的一位修士向前一步，凑近她的脸，冲她掏了掏耳朵。

说罢回头瞥了一眼方才那位紫衣少女。

人群中有人嗤笑起来，那位少女仍站在原地，冷着一张娇俏的脸，猫儿一般的杏眼里阴暗不定。

那位修士收回目光，暗中摸上剑，心道：前阵子正好惹了小师妹不快，眼下正好耍两招讨她欢心。

周子鹤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耳边嗡嗡响，任她怎么摇头，也甩不开那嘈杂的声音。

她努力睁开了干涩的眼眶，想再说一句“让开”，视线清明的一瞬间，却发现眼前人的脸十分模糊扭曲，她一眨眼，那张脸就迅速变幻起来。

是给她馒头吃的窈娘、是窑洞里的师父、是长善村里每一个村民的脸……

迅速交叠替换着，在一张脸皮上闪回。

最后，变成了垂眸微笑的伽音。

“师尊……”她怔怔地伸出手，想去触碰。

一道翠光闪过，眼前的人瞳孔骤然放大，神色一震，接着缓缓倒下，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缕血腥气飘入鼻中，刺鼻的恶臭味让周子鹤猛地回神。

金蟾道人的那把剑不知何时飞来，正悬立在她面前，浑身散发出的青光充斥着整个庭院，碧莹莹的剑身滴着鲜血，衬得那翠绿更加纯净剔透。

众人皆是一惊，敛了笑容，抽出剑警惕地看着周子鹤。

“伽音教了你御物术？”柳眉州有些诧异。

不，不可能，她连金丹都没有，如何运气御物。

周子鹤，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柳眉州盯着她，神色莫名。

“师尊，你不是师尊……”周子鹤收回目光，魔怔一般向前走去。

“还愣着干什么？”柳眉州眉头一压，下令道。

顿时剑光四起，密集的剑气将周子鹤围得水泄不通。

她身后的月陵一得令，眼眸一亮，早已按在剑柄上的手一下抽出软剑，抬脚就要冲过去。

“待在原地。”柳眉州用剑鞘一拦，挡住了她。

月陵一下丧了气，愤愤地撇着嘴，挥剑将地上的草砍得七零八落。

柳眉州看着从人群中逐渐流出的缕缕鲜血，皱了皱眉，走上前去，道：“别弄死了，尊主要活的……”

话还未完，她便眼尖地看见一点绿光在人群中迅速闪过，似有冲破人群之势。

紧接着，挡在周子鹤身前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由里及外，像是一个个纸扎的人被风一吹就倒了一片。

周子鹤从血泊中缓步而来，低垂着头，嘴里低低念着师尊两个字，身上不见一丝伤口，身后是那把剑在众多修士中厮杀，碧光流转，留下一道道幽绿的残影。

剩下伶仃的几个人，站在原地犹疑，不敢上前。

“躲什么？”柳眉州冷笑道：“怕死？”

“今日你们若是退了一步，不死在那把剑下，也会死在我剑下。”

其中一人盘算着左右不过都是死，心一横，长啸一声挥剑而上。

一时间，青光与剑虹相撞，撞出的气波逼得那人后退，不等他站稳，那把剑再次袭来，他闪躲不及，只好抬剑抵挡，气劲顺着两剑交接处传入他的体内，瞬间震碎了他的筋脉。

“啊！”

惨叫声尚未落下，只见那剑一转，划过一道弧光，剑气便将修士的宗服划破，留下一道骇人的血口。

那修士筋脉寸断，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只得被那把剑来回划了十几道血痕，痛叫声逐渐嘶哑，到最后没了声息。

“师姐，那把剑……”那几个修士退了回来，喉中发紧，面上尽是惶恐。

柳眉州站在原地，只阴恻恻盯着那剑。

方才那架势，明明可以一击了解那人的命，却一剑一剑将他凌迟，每剑都不伤及要害，最终放血而死。

像是有意在做给她看的。

这算什么，警告？下马威？

这把剑，该不会有灵吧……

周子鹤继续旁若无人向前走去，身后是一路的血和尸体。

待她要踏出最后一道殿门时，一双白净的布鞋突然出现她的视线中。

“老妹，好久不见。”

一个笑吟吟的声音响起。

长剑绿芒闪动，直冲屈阳华的门面飞去。

周子鹤闻到熟悉的味道，抬起了头。

那把剑瞬间在他喉前三寸停了下来。

“你也要拦我？”周子鹤的视线一阵清晰一阵模糊，屈阳华的脸也始终看不真切。

“倘若我说是呢？”屈阳华笑着说。

“你别忘了，我也是北阴尊的弟子，她要你这个人，我没法抗命而为。”他对近在咫尺的青剑毫不在意，反而很为难似的叹了口气。

周子鹤沉默了，不知在想什么。

“把我杀了，我死了，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你就能去找你师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