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带着潮湿的晚安吻。
凌焓声迷迷糊糊地抓住宫溯宁的手:“宁哥,别走。”
“我不走,一会儿就来陪你。”宫溯宁静静地看着他,“我要先去书房处理点事。”
凌焓声蹭了蹭对方的手背:“别弄太晚了......”
“好。”
宫溯宁等着凌焓声睡着,才从房间离开。他站在书房里,看见被取出的手册,垂下眼睛,拨通了通讯。
“‘创生’已经把黄昏的痕迹处理干净了。”对面的人疲惫地说,“刚刚医疗部又开了一次会,把这种由黄昏引起的病命名为‘死魂症’。目前出现的基础症状有皮肤皲裂、性格突变、丧失理智等,不排除有其他症状,明天应该要进行全城排查。”
“好,我明天准时到。”
“宫队......”对面犹豫地说,“我母亲也得了这种病,我其实想陪她......”
“这话你不应该跟我说。”
“我懂我懂,我不会不请假擅自离岗,只是想问问,这种病真的有治好的可能性吗?”
“这话你也不应该问我。”
“宫队,你以前没见过这种病吗?”
宫溯宁沉默了。印象里这是第一次,但他无法给出肯定的答复。
“没有这个记忆。”他最终回答。
“唉,那就只能靠医疗部了,希望能赶紧研究出解药。睡了宫队,明儿还要早起呢。”
*
对于凌焓声来说,确认关系后的宫溯宁仿佛卸下包袱,每天在家都是甜蜜的烦恼。宫溯宁喜欢跟他进行肌肤的直接接触,也非常热衷于用吻去触碰他身体的各个部位。或许这就是鸟类的特性吧。
但与此同时,那颗大日带来的影响彻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起初,人们只以为那是大日带来的变异,直到医疗部给出明确答复,表明那是一种全新的侵蚀性疾病,且拥有传染性,这才让人们感到恐慌。
城里很快实行按人头分配资源,并呼吁所有人呆在家中。但疫病并没有得到缓解。医疗部对这种根生于黄昏的疾病毫无头绪,加上不同寻常的传播方式,一个月后,医疗部也倒下了。
“那群疯子在拿自己做实验。”宫溯宁如是说道。
他早出晚归,偶尔能带回来一些小点心。这些东西在特殊时期可谓是稀有,宫溯宁没说是怎么拿到,只是让凌焓声赶紧吃。
对于这种物资交换的行为,凌焓声已经批评过他很多次,但他依旧热衷于克扣自己的口粮去为爱人换取美味的甜点。
这种苦中作乐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大家就乐不出来了。
第一批被控制的死魂症患者病情持续恶化。在传统抗侵蚀药剂的败北后,他们失去了所有治疗手段。第一个直接因死魂症而死亡的人出现了,被临时拉来帮忙的健康人站在病床前围了一圈,绝望在人们心中蔓延。
事后,参与抢救的“创生”核心拥有者向神谕阁呈上一份面向全浮叶的道歉函,表明自己的异能面对这种病症无能为力。这封道歉函几乎是宣告了全城人的灭亡。
没有人选择原谅。所有人都在痛骂,痛骂神谕阁的不作为,痛骂治疗系异能者的无能,痛骂让所有人承受无妄之灾的神明。
混乱中,有人选择自暴自弃,试图拉所有人共沉沦,因此神谕阁不得不抽调仅剩的人手参与平息暴乱。还有人试图逃向其他城邦,却因被保护得太好,忘记了城邦生来的意义,最终迷失在侵蚀泡中。
面对乱局,浮叶试图向其他城邦求助,回应的只有常年驻扎在抗击永夜前线的雁罗。雁罗官方真挚而谨慎的回答让浮叶官方重拾了希望。
也就是这一天,宫溯宁回家后,抱住凌焓声久久不肯动弹。
“挺好呀,事情至少有挽回的希望了。”凌焓声乐观地说。
宫溯宁闻言却收紧胳膊:“我们逃出去吧,逃去滨城,逃去雁罗......哪里都可以。你不用害怕侵蚀泡,以我的力量完全可以保护你。”
凌焓声一愣:“为什么?”
宫溯宁无法跟任何人形容那种恐惧,好似他一直在蒙蔽自己,不愿去理会那个真相,但当事情迫在眉睫,细节曝光在所有人眼中时,他能做的只有把自己心爱的宝物藏起来。
藏起来,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明天神谕阁就会尝试全城采血。”宫溯宁嘶哑着嗓音,眨了眨疲惫、布满血丝的眼。
“嗯,我尽量配......”
“你不要去。”
面对凌焓声疑惑的目光,宫溯宁觉得自己隐藏的阴暗心思被照得一清二楚。他不再是爱人眼中的高尚君子,全城人性命堪危,他却在鼓动爱人弃所有人于不顾。
他努力挽回道:“这座城邦还有那么多健康的人,不缺你一个。你想想,要是他们真的选中了你,按现在的局势,你会被......”
他说不下去,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试图让自己清醒。
但凌焓声秒懂。他立刻严肃起来,宫溯宁以为自己要接受道德的批判,结果他拍着胸脯向他保证:“放心,宁哥,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我绝不会做。”
他感慨地笑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宁哥是来给我做工作来了。放心吧哥,我不欠他们的,除非是强制性采血,我都不会去。”
宫溯宁沉默地吻上去。他知道那一天迟早会到来,如今他们只不过是被命运困在牢笼里玩弄的折翼鸟。
最好的情况是,他的直觉出了错,凌焓声不过只是个普通人,他们还能在一起很久很久。
其次......他不愿去想。
第二天,神谕阁果然发布了采血通知,却遭到了大部分人的反对。这些健康的人自疫病爆发便安分呆在家里,没有机会接触外人,也没有参与暴动。他们本分了这么久,现在却要求给那些患病的人献血,被选中的极可能被抽成人干,大家都不愿意去冒这个风险。
凌焓声混入其中,乐呵呵地看着神谕阁焦头烂额。
但强制性举措来得很快。神谕阁宣布,从明日起取消物资自主供应,所有人凭借采血凭证领取物资。
“这法子可真够损的。”凌焓声评价道,“上面是不是特别笃定能通过这种方式找到那什么......‘神血’?还说是什么神明赐予给人们的机会。我看要是排查完都没找到,那该怎么收场?”
宫溯宁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精气神。他只是看着凌焓声舔舐指尖的奶油,心中闪过了无数个残忍的念头。
“大家总是喜欢把人的善举冠以神的名字,到头来去感谢那所谓的神。我看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神,有的只是被强行捧上高位的人罢了。”
“我以为你很信那些。”
“我为什么要信?神又没帮过我,我的生活要么是靠自己,要么是靠宁哥你。”
凌焓声吧唧一口亲上宫溯宁的侧脸,笑嘻嘻地说:“这才是我的神明。神明你好,我想吃小蛋糕,等疫病都结束,你要给我买好多好多小蛋糕。”
凌焓声认真看着他,光照在凌焓声的身上,竟让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宫溯宁恍惚间以为眼前的人真的要飞升成仙,竟在那一瞬间高兴了片刻。
“阿焓,要不你别去了。”宫溯宁语无伦次地说着,“我可以不吃东西,我把我的物资全部给你......”
“你好笃定我会被选上啊。”凌焓声亲昵地刮刮宫溯宁的喉结,“老实说,是不是从哪里得到了内部消息?”
宫溯宁顺势吻了吻他的手腕:“直觉。阿焓,你信我一回。”
“我一直信你。但你不能不吃东西。”
凌焓声捏捏宫溯宁的脸颊,靠在他身上,低声说:“我尽量想办法逃过采血,但你得好好吃饭。明天我先去观察下情况,看有没有漏洞可以钻,好吗?你不要担心。”
*
凌焓声观望那条队伍观望了一天。
不少人抱有和他一样的想法,想着先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能搞到凭证。但采血摊位旁边就是物资摊位,很多人采血后直接过去领完物资,没有任何下手机会。
但第二天,情况出现了转折。因采血只需进行一次,昨日采过血的人能直接拿着凭证去领取物资。虽然凭证上有身份信息,但这奈何不了凌焓声。在他的鼓动下,附近很快形成一条买卖凭证产业链,有人负责去二次采血提供凭证原件,凌焓声负责改身份信息。
这种方法无法长期使用,神谕阁那边很快能发现端倪。于是凌焓声开始仿制凭证。当他第一次拿着他制作的与神谕阁产出一模一样的凭证去领取物资成功时,他明白自己暂时躲过一截。
一个月后,神谕阁那边毫无收获。
神谕阁领导人在月度大会上沉痛地宣布了这个消息。他直言,会尽力改善采血中的漏洞,力争杜绝凭证买卖行为,并宣布即将开展第二期采血计划。
第二期采血简单而粗暴。一队人提着物资和采血工具,一户户上门,采了血才提供相应物资。这事来得悄无声息,凌焓声毫无准备,只能伸出胳膊让人扎针。
抽血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凌焓声藏着胳膊上的针孔,却还是被宫溯宁发现了。
那晚宫溯宁几乎疯魔了。一个晚上,他只是沉默地翻看地图,一会儿又把纸张揉成一团,凑过来轻轻吻他。凌焓声半夜醒来,看见宫溯宁不睡觉,把衣服从衣柜里全部搬出来,一件一件叠好又放回去,过一会儿又扯出来,再叠一次。
凌焓声很怕看到他这样,因为宫溯宁的疯从不会浮于表面,而是藏在心里。他宁愿看见宫溯宁把家里的东西全部砸烂,去神谕阁找负责人大吵一架,或者噗噗喷火,却不愿看到他故作平静的眼睛底下藏匿的绝望。
他试图拥抱他,听见他在自己耳边不停说:“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凌焓声没办法,只能用其他方式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们已经非常熟悉彼此的身体。他们其实并不热衷于此,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一种普通的表达爱意的方式之一。但现在,他们急需通过这种方式感受彼此的存在。
凌焓声涣散着眼睛,汗珠滴到宫溯宁的锁骨上。他试图伸手将其擦去,下一秒就瘫软在对方身上,口中溢出呜咽。
“.............”
他说完这句话就被翻身压到下面,布满针孔的手臂吊在床边,无力地摆动着。
(审核大大您好! 我已对内容进行修改,如今他们只是简单亲亲抱抱,没有做其他事情。感谢审核大大的指正!)
凌焓声采血一周后,神谕阁对公众宣布“神药”已经找到,疫病很快就能结束。
在此期间,神谕阁派人试图将凌焓声带走,美其名曰保护,被愤怒的宫溯宁拒之门外。很快宫溯宁就因殴打同事惨遭外派。临行前,他抓着凌焓声的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并不说话。
“去吧。”凌焓声挤出一个微笑。他脸色惨白,频繁的抽血让他时常晕晕乎乎。
他摸摸宫溯宁的脸,做出一个他自己都不知会不会实现的承诺:“我会等你回来。”
宫溯宁走后一个小时,门就被再次敲响。凌焓声平静地将刚刚写好的信封存,压在书桌笔筒下方,才迈着虚浮的步子去开门。
门外的女人向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凌默先生,或者说,祭司大人,感谢您为人类发展做出的贡献,全人类将铭记您的牺牲。”
凌焓声平和地说:“没必要,我只想让他一个人记得我。”
他走出门,戏谑地笑笑:“怎么不说话了?是做不到吗?”
女人只是低了低头,没有回答。
“禾苧女士,上次见到您还是在我被通缉的时候。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您就从一位小小的狱卒,变成了神谕阁的专项负责人。这件事之后,您或许可以尝试去竞争一下神谕阁最高领导人的位置。毕竟,您是最大的功臣。”
“不敢当。”
女人没有看他的眼睛,只是低低地说着。
“神谕阁需要像您这样理智的领导者,没什么不敢当。既然已经走出这一步,那你就得把剩下九十九步一起走完。”
凌焓声歪歪头,笑意不达眼底:“踩着我的尸体,爬也得给我爬完。”
*
又是一个春天,希望终于降临了浮叶。
宫溯宁结束了长久的外派任务。一路回来,他听说了“神药”的威力,听说了患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