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蒋让他们分开去办公室，是有话要问方茂嘉，两个人坐了同桌，成绩又都下降，老蒋第一反应就是怀疑他们两个人早恋，耽误了学习，盛风荷是女孩，老蒋怕她脸皮薄，没有直接问她，方茂嘉是男生，老蒋和他谈早恋的事更方便。

方茂嘉的性格听话懂事，是个沉默寡言令人省事的学生，平时都不怎么跟人说话，尤其是和女生，一说话就脸红，所以他俩早恋的话，老蒋更倾向于是盛风荷主动。

老蒋问方茂嘉的时候，方茂嘉低垂着头，局促不安：“……老师，我们没早恋。”

老蒋以为他是怕承认后被通报批评，语重心长道：“你们这个年纪，互相喜欢很正常，但是，你们现在还是高三的学生，一切都应该以学业为先，你们两个都是成绩优秀的好学生，等考上了好大学，再谈恋爱也不迟，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不能因为早恋影响成绩，明天调座位，你们俩必须分开坐！”

最后一句话，老蒋说得分量重，声音也大，办公室其他老师不由往这里看了一眼。

早恋的事，各班抓的都严，屡屡苦口婆心的劝导，奈何学生都是当耳旁风，女生宿舍楼底下的小情侣一对一对的，现在教导处主任每天带着值班老师去女生宿舍楼底下蹲着。

大树后，花丛中，都是他们隐藏的地方，值班老师天天也很辛苦无奈。

方茂嘉连耳朵都红了起来，声音小的轻不可闻：“知道了。”

老蒋见他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挥挥手让他回去了。

抓早恋的事，光靠学校和老师不行，还要靠家长的监督，老蒋担心他们如果不及时止损，成绩会一落千丈，早恋的事，他们的家长有权知道，他掏出手机，分别给方茂嘉和盛风荷的家长打去了电话，将自己了解的情况跟他们简单说了一下，让他们多和学生沟通谈心，让他们明白早恋的危害。

陈盼挂掉手中的电话，成绩下降的事，盛风荷已经提前和她解释过，她相信盛风荷不会撒谎骗她，但老蒋一副笃定的语气跟她说盛风荷早恋，再加上这段时间盛风荷每周五都很晚才回家，陈盼虽然不相信老蒋的一面之词，但也没有办法完全不信，不过，她并没有急着去学校找盛风荷，她认为还是在家里，平心静气的聊更好，只要盛风荷跟她说没有早恋，她自然会相信她。

他们处在青春期，很容易对异性产生好奇，纵使早恋，陈盼也觉得很正常，只要正确的引导就好，让他们明白两个人彼此的喜欢可以成就更好的自己，而不是让彼此变得不好或者堕落。

换座位的时候，盛风荷和唐小桉重新成为了同桌，方茂嘉与盛风荷隔着一个过道，虽然不坐在一起，方茂嘉有时间还是会来问她题，去接水的时候，总是礼貌的问她要不要帮她带，盛风荷每次都道谢拒绝。

丁月清她们也没多想，都以为方茂嘉是因为经常问盛风荷问题，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帮她接热水只是为了表达感谢。

但盛风荷却渐渐越来越不自在，无论上课还是下课，那道似有似无的视线总是黏着在她身上，每当她受不了看过去时，那道视线就会消失不见，总让她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感觉出了错。

可是，那份不舒服的感觉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以至于方茂嘉再问她题时，她都找理由拒绝了，或许是看出来盛风荷有意保持距离，方茂嘉找她问题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盛风荷悄悄松了一口气，一直拒绝，她也很愧疚，但愿像现在这样，他不再问她题，两个人不再有过多的交集。

周四体育课那天，方茂嘉有事请假缺席了一天，盛风荷并没有在意，她像往常一样和唐小桉一起去上体育课，只是今天操场有风，不适合打羽毛球。

而且，洛周过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

陈杳不在。

不等盛风荷开口问，洛周就解释道：“陈杳手上有点伤，没办法打，跟老师请假了。”

手受伤了？

盛风荷心中一紧，脱口问：“严重吗？”

洛周想了一下：“应该不算严重，一道划伤，他现在还在教室做题呢。”

不严重就好。

盛风荷松了一口气，一侧身就对上了唐小桉若有所思的目光，她心头一跳，被唐小桉拉着胳膊往操场一角走，身后的洛周一脸懵，挠了挠脑袋跟上来：“你们去哪？”

唐小桉回身，一脸严肃：“你先别跟过来，我有话跟荷荷说。”

洛周刹住脚步，虽莫名其妙，却还是停在了原地。

唐小桉拉着盛风荷走到一颗大树底下，树叶焦黄，零落了一地，空中只剩下孤零零的枝干，脚踩在落叶上，发出脆脆的声响，唐小桉松开盛风荷，一本正经道：“荷荷，我要审你。”

盛风荷掩下紧张，故作镇定的好奇道：“审我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陈杳？”唐小桉突然凑到她面前，仔细观察着盛风荷的面部表情变化。

盛风荷微微后仰，笑着解释：“我和他是队友，关心一下不很正常吗？”

是正常，但对盛风荷不正常。

唐小桉后退一步，双手掐腰：“你对男同学一向冷漠，就算是关心，你也只会礼貌询问，很少在语气里流露出紧张担心的情绪，你和方茂嘉坐了一个多月的同桌，也处处与他疏离，你和陈杳只是一起上体育课，一周才打一次球，属实算不上关系多好，可你刚刚真的很紧张他的手。”

说到这，唐小桉话音一顿，看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人过来，才小声道：“荷荷，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除了喜欢，唐小桉想不出为什么只有陈杳特殊，自她认识盛风荷以来，喜欢盛风荷的男生也不少，可盛风荷跟他们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谢谢，不用了，时刻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每次疏离的就像是两个人第一次见，所以，其中有些男生就在背后说盛风荷假清高。

自己的秘密，就这样被问了出来，盛风荷再如何镇定，心跳也不可避免的加快，她攥紧手心，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

她喜欢陈杳，所以不愿意违背心意说不喜欢。

藏在心底的秘密，在没有和陈杳明言之前，她还不想说出去。

见盛风荷轻轻咬着嘴唇一直不说话，唐小桉心里也捉摸不定，她一直都觉得盛风荷很难会去喜欢一个人，所以，她问盛风荷是不是喜欢陈杳时，也是犹豫迟疑的。

“小桉，我还不确定怎样才算喜欢。”盛风荷回答的模棱两可，她不愿意将秘密说出去。

她以前是不懂，可在遇见陈杳以后她就懂了，她的身体机制会告诉她什么叫喜欢。

闻言，唐小桉愣住，随即恍然大悟。

对啊，她怎么把这个事给忘了，在喜欢一个人这件事上，盛风荷十分较真，一定要给喜欢找一个临界点，喜欢与不喜欢的临界线。

她们在宿舍每每谈起恋爱的事，盛风荷永远有一个不明白的点——一个人是在哪一刻觉得一定是他，而不能是其他的任何人。

想到这，唐小桉立马将盛风荷喜欢陈杳的想法打消了。

盛风荷没有那么容易喜欢一个人，一旦喜欢上了，就不会再变了，她不接受自己喜欢过一个人，为什么又可以再喜欢上另一个人。

深秋多雨，天色灰蒙，盛风荷撑着伞，跳过小水坑，身后的书包上下一颠，里面的笔袋里发出摩擦的声响，周五是她期待的日子，从周一就开始期待。

落在小水坑里溅出的水花，像绽放在夜空中的烟花一样绚烂，盛风荷站在外面多看了两眼才跳上书店的台阶，她将伞收起来，放在书店门口。

推开门，小猫像往常一样围着她转圈圈，喵喵叫，盛风荷摸了摸它的脑袋，步伐轻快的往书架里面的窗边走，因为有风，雨线倾斜，落在窗户上，蜿蜒成一条条小山河。

窗边座位上空空如也。

窗下的书桌上放着试卷和笔，盛风荷走过去，干净的试卷上写着陈杳两个字。

见是陈杳的东西，盛风荷方才失落的心绪一扫而光，东西在这里，应该一会儿就过来了吧。

她放下书包，在一旁坐下，掏出自己的试卷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将两张试卷交叠着放在一起，两个人的名字挨在一起。

陈杳，盛风荷。

一个大气遒劲，一个娟秀清丽。

只是把名字放在一起，盛风荷心中就像有破土而出，生根发芽的种子。

原来喜欢一个人，会是这样的感觉，即使是再简单的事情，只要与他有关，就会变得具有特殊的意义。

书架后传来脚步声，盛风荷慌忙将试卷抽回来摆正，拿起笔垂眸做题，脚步声越来越近，盛风荷被笼罩在人影中，她在凌乱的心跳声中抬眸，眸光清亮：“你来——”

口中的话在看清来人时戛然而止。

方茂嘉背着书包在桌前站定，眉眼间羞涩含笑，他说：“真巧，我能坐这边吗？”

他说着垂眸看向陈杳的位置。

在这里碰见方茂嘉，盛风荷有些意外，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后恢复如初，礼貌婉拒：“这里已经有人了。”

被拒绝，方茂嘉脸上并没有尴尬，只是笑了笑：“那我坐对面吧，这里靠窗，还可以看雨。”

说着，他将自己的书包放在盛风荷对面的椅子上。

对面确实没有人，坐在哪里是他的自由，盛风荷无权干涉，只是继续低头做题。

一道题还未读完，书架后又传来咔哒咔哒的踩高跟鞋的声音，知道进来的顾客不是陈杳，盛风荷便没有在意，直到脚步声停在桌边，对面发出啪嗒的落笔声，盛风荷才抬头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