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卷？”于知栀疑惑道。

秦艽觉得对方好像学生时期跟不上网络潮流的学霸女同学，她笑了笑：“没什么，夸你工作认真。”

“不是。我就是在办公室查了一下托梦的资料，看困了就眯了一会儿，谁知道睡到现在。”于知栀解释道。

“好吧好吧，信你了。”她本来想说放心吧，没了你天塌不下来。但她又想，安冥司没了于知栀，恐怕是真的天会塌。

“其实，你可以试试让我帮你分担一些事情的。如果你愿意的话。”秦艽说完觉得有点奇怪，这话像是下属对领导说的。

于知栀果然笑了，“司主在说什么话？为司主分忧本来是我分内之事。”

秦艽挂了电话，又打开《地府修炼手册》的文档，看了起来。

地府修炼是以功德值为基础的，功德值越高，能够修炼的法术就越多，修炼起来也越轻松，秦艽查看了自己的功德值，还没达到修炼最低级法术的门槛，她叹了口气，打算等这个月的功德发下来了再考虑。

她放下手机，闭上眼睛渐渐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舒服，一夜无梦，八点的闹钟响了，她起来开始看地府相关的书籍，想了解其他各司的情况，看到八点四十出门上班，照常去二楼食堂打包了早餐，这次没吃鸡蛋，选了煎饼果子和苹果醋饮料。

她来得不早也不晚，食堂人不少，遇到的人都礼貌地跟她打招呼，秦艽机械地点头微笑，迅速离开人群，她有意避开了听见有人谈论她和于知栀的那个楼梯，从人最多的主楼梯上楼，又是一路的点头微笑，等她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脸都已经笑僵了。

秦艽不疾不徐地吃完早饭，打算继续看安冥司的各类资料，她打开电脑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视频，有点犹豫要不要再问一下于知栀，又怕于知栀觉得自己不信任她。秦艽还没纠结出个结果，于知栀就敲门了，她手里握着一个黑色方形物，“司主，要一起去回访汤梅吗？就是那位托梦失败7次的老人。”

秦艽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上扬，“去！”她看着于知栀手里的东西，问：“这是什么东西？”

于知栀抬起手摊开给她看，“是执法记录仪。”

秦艽以前没见过，她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这个执法记录仪长三寸左右，宽不过手掌，机身印着地府安冥司的字样，正面和侧面都有镜头，背后有显示屏和便于固定在衣服上的背夹。

于知栀见她很感兴趣的样子，就问：“司主想戴上试试吗？”

“可以吗？”

“当然。”

于知栀教完秦艽操作方法，又找来一个背带给秦艽固定好执法记录仪，她施法带秦艽瞬移到了一栋公寓楼下。秦艽抬头看了一眼，目测这楼有十来层，她们坐电梯径直到了9层。

于知栀敲响了906号房间的门，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汤老太衣着得体，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来，扎了个低马尾在脑后折成松散发髻，用黑色的发夹固定住，与秦艽在视频里看到的判若两人。

汤老太先是惊讶，然后满脸笑意地引她们进去，“于领导？您怎么来了？快来进来坐。”

这是套一室一厅的房子，面积不大，装修简单但该有的一应俱全，住一个人刚刚好，汤老太领着她们到客厅沙发坐下。“领导，您快请坐。”

“不，我不是……”于知栀开口否认，她话还没说完，秦艽就抢着道：“老人家，我们领导特意过来来看看您。您在这儿住得习惯吗？有什么缺的、有什么难处跟我们领导说，我们领导一定给您解决了。”于知栀无奈摇头。

“哎哟，我有什么不习惯的。我住得好着呢！小同志，嘴真甜。好好跟着你们于领导，以后保准成大器。”汤老太乐乐呵呵地拍着秦艽的手背道。秦艽作乖巧状，直点头。

老人说着又转头紧紧地拉着于知栀的手，激动地说，“领导啊，真是太谢谢您了！您可真是救了我的老命啊！我这老太婆也不会说啥漂亮话，您对我的好我记在心里了！”紧接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沉重起来，“我什么也不缺，我就想着我那孤苦无依的儿子，我想他啊！”说着说着抹起了眼泪。

秦艽被她这情绪转变打得措手不及，不由得庆幸老人抓着的是于知栀。于知栀安慰地拍了拍老人的手，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递给她，老人接过来擦了擦继续哭诉道：“您不知道，我那个孩子，从小就命苦。他爸死得早，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现在还没结婚，也没个人照顾他，他一个人在上面可怎么过啊？我想起来就心疼啊，我的宝贝儿子啊……”

“您儿子多大了？”秦艽趁她停顿，适时问了一句。

“才三十岁。”汤老太转头看了秦艽一眼，有些责备的意味，似乎不满被她打断，她又继续说：“我走了，没个人给他洗衣服做饭，他一个人可怎么过啊……我苦命的儿啊……”

“是、是还挺不容易的。”秦艽违心地点了一下头，心里腹诽道：听起来还是您比较苦，六旬老太照顾三十岁巨婴，简直是倒反天罡。

“汤女士，您先别哭了。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帮您解决您这个问题的。您说您托梦了7次，分别是什么时候发起申请的？”于知栀安慰了一下，把话题引回到工作。

汤老太准确地说出了七个日期，前两个日期隔了半个月，后面的日期间隔越来越短，最短的只隔了一天。秦艽感受到老人确实思子心切，但安冥司早就发出过公告告知近期托梦成功率极低，不建议魂民这段时间办理托梦业务。

秦艽想确认一下，问道：“您知道因为阳间地磁暴影响导致托梦成功率极低吗？我司发过公告的。”

汤老太点头，秦艽惊讶道：“那您怎么还继续托梦？”想到孟双月说汤老太买房卖地托梦，她觉得有点可惜，“您还把房产都卖了……现在这样……而且都说了成功率低……”

“小同志，你没有孩子吧？”汤老太打断了秦艽的疑问。

秦艽没说话，汤老太却已经确认了，她叹了口气，脸上显出既悲壮又自豪的神情：“你不懂，当妈的为了孩子是什么都可以不要的！”

秦艽睁大了眼，无话可说，她确实没有孩子，也很早就失去了母亲和婆婆，也许确实不懂母爱。她听了汤老太的话，被震撼到了，又觉得这爱未免有些沉重。

为了孩子甘愿舍弃一切，可孩子知道母亲的牺牲吗？他是应该心安理得地接受，还是沉浸在无尽的愧疚中？又或是感恩戴德，配合演一出人人称道的母慈子孝好戏？

于知栀打破了沉默，“您的心情我们理解。请您放宽心，这两天阳间地磁暴影响会渐渐消失，我们会尽快为您安排下一次托梦的。”

“好！我相信您的话！我等着！”汤老太盯着于知栀，眼睛里燃起希望的火苗。

于知栀又对汤老太说了些宽慰的话，仔细询问了她的生活情况并记录下来，秦艽安静地坐在一边当执法记录仪支架。等到两人离开汤老太的住处，回到安冥司时，刚好是午饭时间。

虽说秦艽这几天每天都在打包早餐时接受众人的目光洗礼，她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甚至神态自若地接受了。安冥司众人看了她好几天也都见怪不怪了，双方都处于一个相对平衡且平和的状态里。

然而秦艽和于知栀一起出现在非工作区域还是第一次，更何况还是同桌吃饭，众人都觉得新奇，时不时看她们一眼，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秦艽尽力忽略掉那些探究的目光，安静地和于知栀一起吃完了午饭。

两天时间过去了，阳间地磁暴影响基本消失。于知栀如约接了汤老太到安冥司托梦。虽然地府早就实现信息化，但仍保留了办事窗口，方便一些不喜欢或者不会使用手机的用户办理业务。

秦艽和于知栀亲自给汤老太办理，全司都很重视这次托梦，毕竟事关安冥司的魂民评分，而魂民评分直接影响全司绩效。

她们确保每一个流程、每一个步骤都是正确的，秦艽甚至怀疑汤老太年事已高，可能记错了儿子信息才导致托梦失败，于知栀觉得不可能但还是反复确认了几次名字、生辰八字和地区才将梦境单独放进一个特殊的盒子交给黑白无常，另外发公函嘱托城隍庙找一个万无一失的通灵者寄送。

众人心想：这回总该成功了吧。

安冥司众人屏息以待。

次日下午，秦艽和于知栀最先接到城隍庙的信息：托梦失败。消息很快传出去，安冥司里哀鸿遍野，所有人这个月的绩效都泡汤了。

秦艽和于知栀决定再去找一次汤老太，还没等她们出发，保安通报安冥司门口围满了魂民。

秦艽一听立刻起身往外走，于知栀紧跟着她，司里其余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都随着她们来到安冥司门口。

安冥司门口吵吵嚷嚷的，围满了魂民，有不少举着摄像机和话筒的摄影师、记者，几个保安在努力阻止他们进来，但魂民太多了，保安也无能为力，双方已经发生了肢体冲突。

秦艽见魂民数量远超其想象，对身边的人说了一句：“通知幽冥署和戍冥司。”说完她握紧拳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然后大喊：“肃静！我是安冥司司主秦艽！各位魂民，各位记者朋友，请冷静一下……”

秦艽一出声，无数的摄像机和话筒还有魂民的手机摄像头都对准了她，无数的声音从前方涌来。

“秦司主，有消息称汤梅第八次托梦失败了，情况是否属实？”

“秦司主，贵司此前声称托梦失败是由于地磁暴影响，现在地磁暴影响已经消失，为何汤梅托梦仍失败？您作为安冥司司主能否解释清楚原因？”

“秦司主，汤梅为托梦散尽家财，贵司是否为其提供了必要的生活保障？”

“秦司主，汤梅此前托梦已失败七次，贵司明知托梦成功率低，为何未对汤梅进行劝阻？或暂时关闭托梦业务以减少魂民经济损失？”

“秦司主，贵司的托梦业务收费动辄几百上千，我们采访了众多魂民都表示价格高昂负担不起，请问您认为这个收费标准是否合理？”

“秦司主，有人匿名举报贵司工作人员不规范操作托梦流程才导致托梦失败，还存在私自挪用魂民托梦费用的情况，您是否知情？”

“秦司主！请回答我们的问题！”